我在外面流浪回来时，故乡瘦了一圈。
仁忠叔走了，门前的池塘干了一半，屋后驼背的柳树，头发散落了一地。
老房子蹲在坟边，屋顶的白云，仍在风中奔跑……
虽然一直鼓励种小麦，但依然空了好些田。难怪很多人不愿意种麦子了，这麦苗长着长着就生病了，不是枯黄就是枯麦穗，成本大，收成低，真的亏本，有的到最后，收成连收割机的钱都不够！为什么本地土壤现在不能种麦子了？为什么以前可以种？
在过去，可是连一丁点土地都舍不得浪费的，田埂总是削得薄而又薄，所有能开荒的地方都开了荒，点玉米，点豆子，种花生，过水沟里都要插点秧。
那时候，春天的田野没有裸露的土黄，全是碧翠的麦子和金黄的油菜，有时在金黄和碧翠间蓦然出现一片粉紫，那是紫云英（俗称黄黄子）盛开在春光里。紫云英是天然绿肥，既清洁，又高效，是改善土壤的好东西，还可以做牲口饲料，适口性好。并且极美。
在田野里挖野菜、割青饲的小孩看到紫云英花海，都会极开心，一跟头翻进田里，在花海里打几个滚，把小红莲一样的花朵插满头。
花草鲜嫩，滚一圈压倒一大片，但大人并不会骂，因为紫云英不是庄稼，是肥料，到最后土地的问题就用土地来解决，肥料除了紫云英，就是农家肥了。春秋两季推粪忙，各家提前把堆肥的坑挖好，提前编好密实的大粪箕，接下去倒粪堆（把板结的粪土挖松），一边倒，一边把粪土推到田里，泼开撒匀。
秸秆不焚烧在田里，但最终还是回到田里，只是在锅洞里转了一圈，在牛肚里转了一圈。除此之外还有猪粪和塘泥，挎着粪箕到处拾粪攒起来，冬季里起塘，把塘底的淤泥一锹—锹撂上来，这些都是粪堆的原料，经过一段时间的沤腐，再还进农田……
如今不弄这些费事活了，好些年没见紫云英了，不烧稻草，不养牲口，不用拾粪，自然也不用推粪了。塘底淤平了，自然也没水了，也没鱼了，鸡头米菱角更没有了。要吃这些，去市场上买就行，要种地，去买化肥就行，方便得很……
一年之中难得回几次老家，走的时候麦苗返青，回的时候瓜藤蔓长。
庄头的桑椹树挂满了桑果，黑的甜，红的酸。
图片摄影：真州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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