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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杂谈 005:看不懂祈风石刻 ,就不算来过九日山
山不在高,有“文”则名。九日山的闻名,不在于其高度,在于其文化底蕴。九日山在历史上是以“山中无石不刻字”著名于世,全山摩崖石刻自唐至清尚存75方,其中有于景迹题名、登临提诗游览题名修建纪事、海交祈及市舶司事九日山之所以能够申请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山上的10方海交祈风石刻如果只是来打个卡,却看不懂祈风石刻的内容,那么真的是白白浪费了25块钱门票了,就请大家来跟我一道细细解读祈风石刻上到底说了些啥吧

祈风石刻是宋代泉州地方官吏和市舶司为番舶举行祈风典礼的题名石刻。据志书记载,宋代泉州人航海进行国际贸易的并不多,而外国人漂洋过海来泉州经商的则较多,所以泉州港的繁荣离不开“招徕远人”的招商政策,更离不开一年两夏冬季的季风把番舶带来泉州。
宋代之所以要举行祈风典礼的原因在于,古代的船舶无论体积如何巨大,设备如何周全,都要依赖风力来航行。在古代的航海图上,不仅要标注地理位置,还要标明风向。在制定航海路线时,并非取决于两点间的最近路线,而是根据季节和风向制定路线,利用风的动力来航行。
据《宋会要辑稿》记载:“兼每岁自八月以后至六月以前,风信不顺,即无贩莅及海南回舶到岸”,可见信风对于海上贸易的重要性。南宋泉州地方政府的财政主要靠向番舶征税,所以地方官吏祈求信风,奖励海上贸易,对维持其封建统治政权具有重要意义。
现存祈风石刻年代都在南宋,这是因为南宋政治中心南移,不得不大力发展南方经济和发展海外交通,并奖励海外贸易,以补偿财政上的不足。所以,南宋泉州港的国际贸易较北宋繁盛,因此为番舶举行祈风典礼的次数也比北宋多。还有一种可能是北宋的祈风石刻都被破坏,或者以石刻纪事的行为从南宋开始。

以下以时间顺序逐一介绍祈风石刻,记载着从公元1174年至1266年长达92年之久的祈风仪典,全山计10方11次(其中冬遣舶7次、夏回舶4次)

【祈风石刻01】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中南面中层,南向,隶书,字径17厘米,6行,行10字,保存完好。这是全山现存最早一段祈风石刻,也是书法艺术资料。

文曰:“淳熙元年(1174年)岁在甲午季冬朔,吴人虞仲房帅幕属洪子用、朱彦钦、赵德季、赵致孚祈风于延福寺 通远王祠下,修岁祀也。与者,许称叔、吴景温、闻人应之、赵子张。”
  
【小贴士】虞仲房:名似良,时任泉州提举市舶。


【祈风石刻02】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中南面下层,东向,正书,字径15厘米,7行,行字不等,最多的12字。阴刻石刻风化较严重,右边有裂缝,但字迹尚清楚。

文曰:“淳熙十年(1183年)岁在昭阳单阏闰月廿有四日,郡守司马伋同典宗赵子涛、提舶林劭、统军韩俊,以遣舶祈风于延福寺通远善利广福王祠下,修故事也。遍览胜概,少憩于怀古堂,待潮泛舟而归。” 
  
【小贴士】

昭阳单阏:即“癸卯”,淳熙十年(1183年)。古“癸”为“昭阳”,“卯”为“单阏”。闰月:是年闰十一月。

遣舶祈风:说明当时众人是从泉州乘船沿着晋江前往丰州梁安港
通远善利广福王祠:九日山下原有通远王庙一幢,祀海神通远王。后因太守蔡襄奏请,加封为通远、善利、顺济、广福王,从字面上来看,跟宋代泉州海外交通有着密切的关系。
待潮泛舟而归:等待海水退潮,沿着晋江顺流而下就可以回到泉州,体现了晋江下游的水文特点。

司马伋:山西夏县人,司马光后裔,时任泉州太守。

赵子涛:宋宗室,燕懿王六世孙,时任南外宗正司知宗。

林劭:《福建通志》、《泉州府志》 均作“林邵”,时任提举泉州市舶司。
韩俊:河南开封人,孝宗亲擢为统制,时任泉州统军。


【祈风石刻03】位于九日山东峰南麓石刻群东中央悬崖,
南向,正书,字径13厘米,5行,行15字(首尾两行各为14字)。(石刻风化较严重,且石面有裂缝3处。)

文曰:“舶司岁两祈风于通远王庙,祀事既毕,登山泛溪,因为一日之欵。淳熙戊申(淳熙十五年,1188年)夏四月,会者六人:林枅、赵公迥、胡长卿、韩俊、折知刚、赵善罙。冬十月,会者五人:赵不逷、胡长卿、韩俊、赵善罙、郑颐孙。”  
  
【小贴士】

这是九日山中唯一一段记载市舶司在一年中为海舶两次祈风的摩崖石刻。它很清楚的告诉我们,宋人的祈风是必须按照季节来举行的。因为古时船舶都是帆船,航行必须依赖风力。番舶从南海启碇,必须于每年农历四、五、六月间,发西南季风之时,如本石刻“淳熙戊申夏四月”的记载。由泉州发往南海诸国的船只,必须等候到每年农历十、十一、十二月间,发东北风之时,如本石刻“冬十月”的记载。

如果商舶顺着冬季季风到了南海之后,不能很快结束贸易活动,以致于耽误了夏季季风的时令,就必须停留在南海,一直等候到第二年夏季才能启航回国。这样的行为在当时叫做“住蕃”,一般来说进行一次海外贸易,就需要有一年以上的时间停留在南海。

林枅:莆田人,淳熙十二年(1185年)任福建转运判官兼知泉州。

赵公迥:字仲和,宋宗室,晋江人,时知南外宗正司事。

胡长卿:时任泉州提举市舶。

韩俊:字用章,开封人,时任泉州左翼军统制。

折知刚:时任泉州通判。

赵不逷:时任南外宗正司知事。

赵善罙:名不见志书,应是南外宗室成员。

郑颐孙:不见志书。

【祈风石刻04】位于九日山东峰南麓石刻群中央悬崖,南向,正书,字径11厘米,6行,行15字。(末行14字)石刻保存完好。

文曰:“嘉泰辛酉(嘉泰元年,1201年)十有一月庚申,郡守倪思 正甫、提舶余茂实 腾甫遵令典祈风于昭惠庙。既事,登九日山,憩怀古堂,回谒唐相姜公墓,至莲花岩而归。统军韩俊 用章、同僚朱曾 景参、戴溪 肖望、钱簞仲渊、曾应 定之、 陈士龙 云卿与焉。”

【小贴士】 
碑文在提及人名的部分,因为没有标点符号或者空格,比较不容易分辨,其格式为职务+姓名+字。
碑文的后半部分讲的是在祁风仪式结束后,大家一同九日山游山玩水其中的怀古堂姜公墓和莲花岩是常规旅游路线,九日山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雅士所钟爱的名山,在众多石刻中,不仅在祈风石刻中多有提及游玩之事,还有更多的是专门描述九日山风光的石刻。

倪思:字正甫,湖州归安人,时任泉州太守。他在任期间新学校、修城郭、浚河渠、造桥梁、葺候馆、立养济院,百废俱兴。倪思成为宋代因政绩卓越而被泉州人民怀念并建祠纪念的五个太守之一,其他四人为:蔡襄、王十朋、真德秀、邹应龙。
余茂实:字腾甫,时任泉州提举市舶。
韩俊:字用章,开封人,时任泉州左翼军统制。
朱曾:字景参,时任泉州通判。
戴溪:字肖望,永春人,通判泉州。
钱簞:字仲渊,时任节度推官。
曾应、陈士龙:不见志书。

【祈风石刻05】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中南面下层,东向,正书,字径9厘米,8行,行22字。(第六行21字,末行17字)石刻风化较严重,有几个字的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文曰:“嘉定癸未(嘉定十六年,1223年)二十日戊戌,东阳章梾 敬则、寿春魏◇ 叔子、山西杨进勋  元功、三山林力行 勉之、郡人留元圭 持中、括苍何法德 常之、合◇陈亿 曼卿、莆阳王彦广 居之、清漳郑名卿 坤辅、句水戚达先兼权、嘉禾陆相 同甫、莆阳黄筌 德言、即墨于达卿 兼仲、天台应筌 子履、开封赵汝芪 千里、 三山赵与官 清叟、三山南璒 士登,以祈风□□昭惠祠下,因会于延福,登山瞻石佛,访隐君亭,少憩于怀古而归。期而不至,俊仪赵善軿 载卿、莆阳刘煇叔 元览。”

【小贴士】

这方石刻比较有意思的是,除了例行的祈风和游览,在末尾加入了“期而不至”的名单,也就是说,讲好了要来,结果又放鸽子,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最后名字还被刻到崖壁上。从所邀请来祈风的人员的身份上来看,清一色都是官员,代表着官方色彩。

三山:今福州。嘉禾:今厦门。莆阳:今莆田。

章梾:字敬则,浙江东阳人,时任知泉州军州事

林力行:字勉之,福州人,时任通判军州事

留元圭:字持中,永春人,时为南外睦宗院主管官。

王彦广:字居之,莆田人。登绍熙四年(1193年)进士。嘉定间任南安县令

郑名卿:字坤辅,与王彦广同年进士。

赵与官:字清叟,燕王·德昭裔。嘉定十年(1217年)以宗子正奏。嘉定十六年任惠安县令。

赵善軿:字载卿,时司南外宗正事。

刘煇叔:字元览,莆田人。时任安溪县丞。

【祈风石刻06】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中南面下层,东向,正书,字径15厘米,8行,行13字(末行10字)。石刻风化较严重,裂缝很多,但字迹清楚。

文曰:“太守贰卿 颜颐仲祷回舶南风,遵彝典也,提舶寺丞刘克逊俱祷焉,重司存也。礼成饮福,尚羊岚壑,真胜践也。别驾卢同父,左翼权军陈世才、舶幙赵幕 崇盀(qi)、邑令君薛季良从与祠事也。宗正徽猷赵师恕适拜开国令,弗果至也。时淳祐癸卯(淳祐三年,1243 年)孟夏乙丑也。书者同父也。”
  
【小贴士】
这方石刻中比较有意思的是“遵彝典也”,其中有几种说法:
一是古人的“彝”字和“夷”字相通用,祈风是“遵照外国人的典例”。因为我国古时只有祈雨,没有祈风之俗。宋代泉州地方官吏为了尊重当时到泉州进行国际贸易的外商的风俗习惯,和蕃商共同祈雨。
二是“彝”字除了作为彝器解外,一般都作为“常”字用,如果参照九日山其他宋代祈风石刻来看,对于祈风的描述有:“遵故事也”、“修岁祀也”、“遵令典也”等,“遵彝典也”解释为“遵照常典”比较恰当。所以泉州地方官吏每年到九日山举办祈风仪式是根据国家的“彝典”去为番舶祈风的。

文末的“宗正徽猷赵师恕适拜开国令,弗果至也。”说的是宗子赵师恕因为去受封“开国令”,导致缺席。可见参与祈风仪式的官吏的组织纪律性较强,有无到场都要登记在案,缺席还要写明理由。
尚羊:即“徜徉”。孟夏:四月。
颜颐仲:龙溪人,颜师鲁孙。淳祐二年(1242年)知泉州。
刘克逊:莆田人,时任福建提举市舶(驻地泉州)。
赵崇盀:宋宗子,简王裔。
薛季良:字传叟,兴化人。时任南安知县。著有诗文集《千林漫稿》。
赵师恕:宋宗子,燕王裔。时任南外宗正司知事。
卢同父:嘉熙间任泉州添差通判军州事。时任泉州别驾。

【祈风石刻07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中南面下层,东向,正书,字径15厘米,3行,行8字。


文曰:“淳祐丁未(淳祐七年,1247年)仲冬(十一月)二十有一日,古汴赵师耕以郡兼舶,祈风遂游。”
  
【小贴士】

原石刻“祐”误作“衤古”;“祐”、“祈”字均作“衤”字旁,不知何故?

赵师耕:时任泉州太守兼提举市舶。

【祈风石刻08】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中南面上层,东向,正书,字径10厘米,9行,行14字。石刻有3、 4处裂缝,其余保存完好。

文曰:“宝祐丁巳(宝祐五年,1257年)仲冬下澣,郡守天台谢埴 允道因祈风昭惠庙,邀宗正天水赵师淯 东之及总管寿阳纪智和 子常、别驾姑苏赵梦龙 骧父、莆阳方澄孙 蒙仲、晋江宰三山彭樵 道夫、南安宰三山王广翁 居安、权舶干三山卢文郁 从周、监舶豫章李宏模 希膂,涉西峰,探石穴,寻佛岩之遗迹,访君谟之旧游,觞咏梅竹泉石间,竟日而归。”
  
【小贴士】

仲冬:十一月。

下澣:唐制十日一休沐,亦谓之休澣。宋时百官旬假循唐制,故有上澣、中澣、下澣之谓,下澣即下旬。

君谟:蔡襄字君谟。

谢埴:字允道,浙江天台人。宝祐四年(1256年)任泉州知州。

方澄孙:字蒙仲。时任泉州通判。

【祈风石刻09】位于九日山西峰石刻群最北端,东向,正书,字径15厘米,8行,行12字(第二行2字)。石刻裂缝很多,风化较严重。

文曰:“宝祐戊午(宝祐六年,1258年)四月辛卯,莆阳方澄孙被旨摄郡兼舶,越十有八日戊申祈风延福(延福寺),寿阳纪智和,开封赵梦龙,三山彭樵、王广翁,赵时繙,豫章李宏模同会,遵故事也。时农望方切,并以雨祷,瓣芗纔兴,霡霖随至。乃书于石,以纪之云。”
  
【小贴士】

这方石刻不仅记载了祈风,其末尾部分还提及了中国传统的祈雨仪式:因为农耕急需降雨,所以进行祈雨仪式,瓣香才刚刚点燃,小雨就下下来了,这一灵验的仪式也被记录在了石刻上。

开封赵梦龙:宝祐五年[1257年]十一月下旬谢埴祈风石刻作“姑苏赵梦龙”。

【蔡襄游览留名石刻】位于西峰东麓石刻群下部,东向,正书,字径20厘米,4行,行字因下部磨灭难辨,似为8字。

自左而右曰:“庆历四年(1044年)二月二月二十四日,沈衡、蔡襄、庄复□□宜、邑宰夏化育、林□同游延福寺隐君□。”

【小贴士】

此段石刻为蔡襄手笔,笔力雄健,其字体与《万安桥记》同,是不可多得的书法作品、文化古迹。 书法史上论及宋代书法,素有“苏、黄、米、蔡”四大书家的说法,蔡襄擅长正楷、行书和草书。其书法浑厚端庄,淳淡婉美,自成一体。

沈衡:浙江萧山人,景祐元年(1034年)进士,嘉祐(1057—1093年)间通判泉州。

夏化育:时任南安县令

【胜迹石刻】“九日山”:位于西峰东坡巨岩峭壁间,东向,字径86厘米,为全山最大的字刻。
        题刻为清·乾隆三十三年(1738年) 福建提督马负书所题。石刻上有附记云:“郡乘山川志,朱文公两游于此,有书九日山三字。余游历憩息,考之山僧,谓世远凐没无存,良可慨惜。因重勒三字,以承先哲表彰胜地之至意云。乾隆丁亥二月,提军使者马负书题。”
        附记5行,行 15字,字径15厘米。

【小贴士】

清代福建提督马负书是朱熹的忠实粉丝,他虽然是武状元出身,却文武双全,也擅长书法。他从山川志里面得知朱熹曾两度到此游玩,并撰写了“九日山”三个字。他遵循朱熹的足迹来到这儿,通过询问山里的和尚得知,朱熹的题字因为年代久远无迹可寻,觉得很可惜。所以他便重新写了“九日山”三字,以继承先哲表彰圣地的情意。

在西峰石刻群北侧一大岩壁间,有一方中英文的石刻。这是全世界唯一的,也是九日山最新的石刻,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考察纪事留名石刻。
石刻上中文部分这样写到:“在九日山最后一次祈风典礼之后七百余年,我们,来自非洲、美洲、亚洲和欧洲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考察队员,乘坐阿曼苏丹提供的‘和平号’考察船来到这里,作为朝圣者,我们既重温这古老的祈祷,也带来了各国人民和平的信息,这也正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丝绸之路——对话之路综合研究项目的最终目标。为此,特留下这块象征友谊与对话的石刻。”

每年如期而至的季风古代世界海上贸易提供了稳定而强劲的动力,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中国人随着季风乘风破浪,在浩瀚无边的海洋上开拓出一条条商路。蕃商们带着海丝沿线各国的奇珍异宝随着季风来到泉州进行贸易,促进了这一边陲港口的繁荣,使之在宋元时期一跃成为东方第一大港。
九日山祈风石刻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一宝贵的历史文献,默默的守候在那边几百年时间,只为等待大家前来解读,这也是它能够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宝贵之处。

本文指导:时光大师兄(谢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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