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表与谤木

说起华表， 人们立即会想起天安门前面那两对高大精美的柱形建筑。 这种 “华饰屋之外表” 的华表， 当兴于汉代。 汉灭秦后， 政局稳定、 经济勃兴、 文化发达， 处于我国封建社会的上升阶段。 当朝官府在大兴土木， 修建宫殿、 城垣、 陵墓和桥梁的时候， 往往将华表设在前面作为标识和装饰。 这种华表多以巨石建造， 其构成有柱础、 围栏， 柱身雕刻蟠龙纹饰， 柱身上端有的装有云形板， 柱顶雕有天禄、 辟邪等蹲兽。 设在陵墓前面的华表称墓表， 也称蟠龙柱。 

至明清， 华表建造的完美程度达到了历史上的最高峰。 明十三陵、 清东陵、 西陵的华表， 都是难得的佳作， 天安门华表更是绝伦。 那柱身上浮雕的蟠龙云朵威风凛凛， 栩栩如生， 大有飞动升空之感； 云形板翘角对天， 更增高耸入云之势； 柱顶之圆雕神兽造型生动、 威严雄健， 使华表成为具有象征意义的不可或缺的古代建筑装饰精品。

溯其源， 原始的 “华表” 并非装饰物， 而是实用品。 据传， 远在上古尧舜之时， 就有了供明君纳谏、 民吏议政的“进善之旌， 诽谤之木”， 这就是华表的前身——谤木， 或又称表木。 晋人崔豹在 《古今注 · 问答释义》 中记云： “程雅问曰： '尧设诽谤之木， 何也？ ’ 答曰： '今华表木也。 以横木交柱头， 状若花也， 形似桔槔，大路交衢悉施焉。 或谓之表木，以表王者纳谏也， 亦以表识衢路也。’” 文中的 “诽谤” 一词，并非后世引申的中伤造谣之意， 而是议论是非、 指责过失的意思。 尧舜做为圣明之君， 在大路要道设此装置以广听民意，是可信的， 也是坦诚真挚的。 这种谤木， 可以看作是原始民主形式的一种具象的表征。 不过， 这种形式随着以后历代君王权势的增大， 其 “民主” 之涵逐渐减弱， 乃至最后消亡。 这种情况的微妙演变， 似从夏代中期以后显现。 其标志是， 谤木的设置地点由 “大路交衢” 移至宫室之旁， 吏民的 “进善”、“诽谤” 的范围和自由悄悄然受到了限制。 乃至到了夏桀、 商纣等暴君时期， 专横肆虐至极， 哪还有什么进谏之可能？ 殊不知连商纣王之叔比干， 因以死为谏， 尚落得个剖腹摘心之下场， 他人更岂可言哉！ 天下一帝秦始皇， 听信丞相李斯之谋， “非秦纪皆烧之”。“有敢偶语 《诗》、《书》 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 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史记 · 秦始皇本纪》） 完全断绝了兼听、 从善之路， 终至怨声载道， 民乱四起，王朝覆灭。汉兴之后， 汲取前朝溃亡之鉴， 制定诸多广开言路的抚民政策， 于是重修谤木以邀民心， 改称 “桓木”。 但这种 “桓木” 与尧舜之 “谤木”， 在用途上已大相异趣了。 据 《资治通鉴》 记载： 南朝梁武帝天监元年 “癸酉。 诏公车府， 谤木肺石旁， 各置一函。 若肉食莫言， 欲有横议， 投谤木函；若以功劳才器， 冤沉莫达， 投肺石函。” （《梁纪一 · 高祖武皇帝》）即执政者在谤木和肺石 （赤石） 旁边各设一函 （匣子，可能为石制），人若议政，伸冤，可投书函内。 这样， 谤木就纯 粹变成“ 华饰屋之外表 ”之 物 ，即华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