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虹膜公众号（IrisMagazine）。
本文是上影节读者投稿，感谢读者来信。大家对电影节影片有任何想表达的观感，可以投递至irisfilm@qq.com。
大卫·鲍伊、大岛渚、北野武、坂本龙一。很难想象这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名词，聚集在一起后居然能够迸发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能量，这样的组合不敢说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前无古人。
也难怪这部由他们共同合作的影片《战场上快乐的圣诞节》能够从诸多反映战争的作品中脱颖而出，历经时间的考验、岁月的积淀，时至今日而成为经典！
作为一部反映二战的影片，《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理应被归入战争片的行列，而在此之前，反映战争题材的作品也早已经被迈克尔·西米诺和科波拉等人玩转得风生水起。虽然他们拍的都是越战，可对于战争本质的探讨以及对人性的深度发掘也是让其他导演望而却步。
而面对上述诸位如此辉煌的成就，大岛渚的潜能也再度被激发出来，从而也赋予了影片截然不同于以往战争题材作品的独特风格，显示出如此「卓尔不群」的气质。
电影讲述了身处于东南亚爪哇岛上日军战俘收容所里的日本侵略者与英国战俘之间所发生的故事。
在电影一开场处决朝鲜士兵的场景中，大岛渚就抛出影片重点关注的一大问题——军营里的性关系，透过士兵原上士、战俘劳伦斯以及所长世野井的三重视角分别展现出他们各自对于同性恋这一在当时极为敏感问题的态度，展示出他们在各自所属不同文化、教育背景下世界观、价值观上的鲜明反差，从而也为他们各自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作为日本电影新浪潮的旗手，「性」这一话题在大岛渚的作品中似乎从未缺席。从当初一鸣惊人的《青春残酷物语》起，导演就丝毫不避讳「性爱」这一在当时还颇为敏感的元素，影片中年轻男女对于性行为如此大胆直接的态度也在当时的日本社会引发极大争议。
继而发展到后来的《爱之亡灵》，以及那部震惊了世界影坛的《感官世界》时，性似乎也已经成了大岛渚表达个人理念必不可少的方式。可相比之下，本片在对待「性」的态度上时，却反倒表现得有些含糊不清，甚至可以说是犹疑不决起来。
在这之中，最为关键的影响因素便是主人公杰克·西里尔斯，这位由传奇摇滚巨星大卫·鲍伊饰演的角色近乎完美的展现了一名士兵所应具备的全部优点。他顾全大局，为保护百姓免遭杀戮而选择缴械投降；他不卑不亢，法庭之上面对日本侵略者显得坚毅自信；他有情有义，在战俘营中为保护大家不惜违抗军令；他视死如归，甚至在面对死亡之际也是毫无惧色。
这不仅仅是大卫·鲍伊个人魅力的绝佳体现，更是他所赋予给这个角色的神奇魔力，这是独属于这位摇滚变色龙的魔法，是换成其他人所无法胜任的！
杰克以近乎无懈可击的人格魅力令看管他的世野井队长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同时更被他强大无比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所深深吸引。
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世野井队长完全败下阵来，他钦佩杰克的勇气与气节，他赞赏杰克的思想与行为，甚至一度表现出些许「爱慕」之情，但残酷的现实却逼着他亲手了解这一切，也令他陷入无尽的深渊里痛苦挣扎；杰克也同样了解世野井内心的想法，同情世野井的处境，但却不能认同他所做的一切。
于是乎，当电影高潮时分杰克用情地亲吻世野井队长的那一瞬间，相信不仅仅是在场的观众，甚至于演员本人都能体会到那种绝望与惋惜。
很明显，这一吻未必是在暗示同性之情，更多的应是放大了二人心中的绝望与痛苦，这是属于男人之间一种近似于同性之爱的特殊感情，就如同吴宇森作品中的兄弟情深一般，有西方媒体将其解读为存在断袖之爱的可能，但却不能就此断定为同性恋。
这或许是导演的有意为之，让观众自行揣摩也好；又或许是他本身也在犹疑之中，迟迟无法给出答案也罢，这般看似有些「模棱两可」的处理方式实则也赋予了影片别样的魅力，可以说是有些「歪打正着」！
大岛渚的这部《战场上快乐的圣诞节》根据劳伦斯·鲍斯特的同名小说改编，以其深刻表现二战背景下一种难以言状的伤痕累累的关于人性的解读和反思，在当年获得了来自国内外的广泛好评。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身为亲身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新生代」日本人，大岛渚试图以日本军人的视角去解读战争所带给人类的巨大创伤，并试图站在普通日本百姓的立场去展现他们眼中对这场战争的认识。这之中有对战争的反思，有对自我价值判断的犹疑，还有对人性共通之处的共鸣。
以上种种，共同构建出影片所试图表达的核心价值体系，最终也熔铸出这部的关于战争人性、关乎民族情感的优秀作品。换句话讲，这更像是大岛渚本人的一部英雄史诗！
影片最后，战争结束，即将被处死的原上士与官复原职的劳伦斯在狱中相见，两人回忆往事唏嘘不已，感慨万千。随着最后一个北野武面部大特写的定格镜头以及那一句喷薄而出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影片戛然而止，主题曲《禁色》最后一次响起。
在给观众留下无限唏嘘与反思的同时，也令影片的主题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与升华。在这场战争中，没有谁是绝对的胜利者，有的只是战争给人类带来共同的无法愈合的创伤，因为不论是战胜方还是战败方，人性都是共通的，所有人都是战争的受害者。
大岛渚并不是在试图借助此片为日本开脱罪行，而是恰恰相反，他通过挖掘出掩盖在残酷战争表象下人性本善的真相，由此表达出了鲜明的反战态度。人性的善决定了原上士选择在圣诞节当天释放本已被判处死刑的杰克与劳伦斯；也决定了杰克在生死关头依旧勇敢上前保护弱者；同样还决定了世野井队长尽其所能维护战俘的权益。
虽然他们都不幸沦为战争的牺牲品，但他们并不孤单，因为全世界的人性都是共通的，战争可以摧毁肉体，却无法泯灭人性，只要人性尚存，他们将永不孤独，他们永远不会独行。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Merry Christmas！
长生不死
这是我在上影节看过的最为虐心的一部影片。故事极其简单：怀有幸存者内疚的大爷花样作死而不可得，最后只能被动地等待死神的降临。之所以虐心，是因为他求死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上天却像存心作对一样，偏偏让他的生命之树顽强挺立。简直是种反讽式的惩罚。
自杀本是对命运的顺服，是生命意志的彻底投降。而本片的主人公却在百般求死的过程中体现出生命意志的顽强不息。如果命运就是让你长生不死，那么自杀就不是对命运的屈服，而是与命运的抗争。本片就是通过这种悖论式的设定，让死来促使你思考生的意义。
本片让人自然联想到另一部探讨自杀的伊朗名片《樱桃的滋味》。不同的是，《樱桃的滋味》是在求死中寻找生的意义；而在本片中，求死本身就是生的意义。这就是本片别具一格的哲学思考。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