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给你一个比看春晚更好的选择

文

漠一

 

刚播到第三集，IMDb 9.0分，豆瓣8.8，目测还要涨。

这就是史蒂芬·金的力量，改编自他同名小说的HBO新剧《局外人》，成功地建立起了抓住观众们注意力的方法。

《局外人》的故事从一桩残忍的凶杀案开始，弗林特市发生了一桩轰动的凶杀案，11岁的男孩弗兰克·彼得森被残忍奸杀分尸在荒野，警探拉尔夫·安德森迅速介入调查。

很快他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英语教师兼棒球教练的泰瑞·梅特兰，而他是小城里最受欢迎的风云人物之一。

证据有多确凿呢？

多名目击证人看到泰瑞在弗兰克去世前不久和他接触，甚至还把他请上了自己开的车，还有小女孩看到泰瑞满脸是血地从弗兰克尸体被发现的树林旁走出来。被发现的那辆货车里，全是被害男孩的血迹和泰瑞的指纹、DNA。

铁证如山。

巧合的是，拉尔夫刚在不久前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德雷克，而德雷克长期以来都在泰瑞手下学棒球。

拉尔夫的丧子之痛迅速移情到了对泰瑞的愤怒上，他当众逮捕了泰瑞。

剧集节奏发展相当快，从案件发生到「确认」凶手，不过半集进程而已。但很快剧情就急转下，泰瑞一直宣称自己是无辜的，警方当然不相信，但很快泰瑞就拿出了证据，在男孩被杀的那天，他正在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还有在学术会议上的提问视频。

一边是确凿可以定罪的物理证据链，一边是直观清晰的影像不在场证明，所有的证据之间都相互矛盾。

那泰瑞到底是不是凶手？

这是《局外人》在一开始就摆出的问题。

《局外人》打造了这样一个不可能罪案，并使用了传统推理悬疑剧的拍法，警探对证人的盘问，和泰瑞交涉的话术，律师试图为泰瑞扳回局面的步步为营，都给你一种传统刑侦推理剧的观感。

对立的双方不停发现新的相矛盾的证据，也把这场拉锯战逐渐推向高潮，剧情试图在不设预判的状况下把这个谜题扔给观众，当你也为之困惑的时候，它就成功了一大半。

但剧集也绝不仅仅是讲凶案，它直接甚至残忍地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家庭是如何被「摧毁」的。

随着弗兰克的离世，其母亲悲痛过度去世，父亲自杀。而他的哥哥，更因为深信警方的判断，在去法庭的路上枪杀了泰瑞，自己也被拉尔夫打死。

一家人，什么也不剩了。

这种灰暗悲惨的情绪几乎贯穿了整个剧集目前释出的部分，同样被摧毁的还有泰瑞一家。即便在死前，泰瑞也依旧表示「我没杀他」。他的家人因此陷入市民的暴力骚扰中，两个女儿都没法办法再去上学，甚至要被校方开除。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以一桩不可能凶案为核心展开的《局外人》，其实还探讨了一个关于暴力机制的问题。

弗兰克在未知罪犯的暴力下身亡，这桩陡然发生在小城中的暴力迅速地展现了它的破窗效应。拉尔夫破坏规则公开逮捕泰瑞，是执法中的软暴力行为，它直接导致了泰瑞及其一家之后遭遇的一切。

拉尔夫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他始终背负着因为儿子的死而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暴力情绪，我们也在后续的剧情里看到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于是借着这样一个「假想敌」的凶手作为靶子，他的愤怒倾泻而出，成为了射向这个无辜者（至少现在还没有被证明是否是罪犯）的子弹。

而之后泰瑞一家人经历的偏见，受害者男孩家庭的分崩离析，都是这种暴力所产生的边际效益，它并不一定呈现为生理上的直接伤害，却足以彻底摧毁人。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局外人》中的凶案一直在发生着。

《局外人》每一集都有个副标题，第二集叫做罗阿诺克（Roanoke），这是美国的一个市，也直接成为了点出剧集主旨的题眼。

罗阿诺克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里发生过一桩大型的人类集体消失事件。全村的村民共计116名，突然就凭空消失了，餐桌上甚至还点着蜡烛，灶上还热着饭菜，但人就是不见了。

后来这件事，就被用于代指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件，而《局外人》中一人分身两地的泰瑞，就是这样的案件。

到了第三集，剧集这种神秘主义的倾向就显得更加明显了，警探们找来了一个具有超能力的女子霍莉·吉布尼介入调查。

她也是那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案例。她能看一眼街边的建筑物就说出它的高度，但她其实恐高，也能随便说出打榜的流行音乐曲目，但她根本不听音乐，看着街边开过的车就能报出型号、性能、生产历史。

在这样一个角色加入之后，《局外人》也就展示出了之后的明显走向，事件开始从纯推理侦破剧集转向了神秘主义和超自然主义的探索。

两个分身的概念开始一点点清晰起来。

比如霍莉·吉布尼就发现存在着另一个案例，类似的姐妹被杀案，一个医院的黑人护工也是类似的有着DNA血迹等确凿的证据而被抓获为罪犯，但他声称自己无罪。转头，我们就看到这个护工在监狱中自杀了，似乎是在自证清白。

随着侦破的深入，原本深信泰瑞就是凶手的拉尔夫也开始怀疑自己，甚至还去到外地寻找并带回了对泰瑞有利的证据。

剧集目前尚未过半，但从霍莉的介入，泰瑞的女儿见到的神秘男子，还有经常在剧集中出现的兜帽男子来看，神秘主义或说未知生物式的解释会成为可能。

这就带来了《局外人》不同于常规犯罪剧集的一个特质。

它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去建立一个复杂的案件，走的是典型现代犯罪剧集路线，支撑这种路线的如我们此前所见，需要严密的逻辑链证据，环环相扣的推理进程，和符合人们日常认知的经验论，剧集的前几集基本都在做这样的事，暗黑犯罪氛围的成功营造和证据充分又相互矛盾的不可能犯罪案件，构成了剧集那种古典的、现实主义的犯罪气质。

而自从引入霍莉·吉布尼之后，剧集在此前埋下的线索也一点点显示出来，模糊的指纹，泰瑞的女儿曾看到过和自己爸爸面容相似但面目模糊的神秘男人，神秘男人甚至还给拉尔夫传话要他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这里面应该也有做系列剧宇宙的考量，霍莉·吉布尼也是《梅赛德斯先生》中的一个角色。

这些超自然力量的介入，使得《局外人》拥有了和一开始就设置下的气场完全不同的超自然主义气质，这种气质完全与现实主义相对，甚至要在之后的剧情进展里，一点点瓦解此前建立起来的犯罪逻辑，建立起新的神秘世界观。

这种超自然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的对抗，将会成为未来剧集中非常大的一个看点，但也很可能成为让整个剧集逻辑垮塌的致命伤。

一个作品不是不能存在两套世界观，但这是柄双刃剑，做得好，《局外人》将远超出一个犯罪故事的格局，为我们展示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着许多我们目力所及之外的世界。

优秀者比如《迷雾》，迷雾外是现实世界，迷雾内是人们未曾了解的恐惧。但若做得不好，就会成为无法说服观众的怪力乱神。这也是为什么《局外人》原小说在史蒂芬·金的作品序列中并不在评分最高之列。

剧集会做什么样的处理让人期待，但是否相信它给出的解释，可能刚好是一个试金石。

你会相信自己长久以来被训练出的理性，还是宁愿抛弃这种让人有优越感又在舒适区的经验主义，毫不先入为主地去理解另一套信仰体系？

在接收到对人类文明理性教育的挑战后，我们才能意识到，对于世界，我们才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