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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湖的来历 莫愁文化古今谈之三

据专家考证,莫愁湖是由长江、秦淮河在金陵城西长期冲积而成的城市水体,古称横塘(即长堤),又因其依傍石头城,故又称石城湖。长江洪水流经石头城西不断回冲北岸,迫使河床多次改道外移,城西就形成若干沙洲(类似现在的江心洲)。河道外移和沙洲的形成也必然引起地貌和地标的变化。李白当年登古凤凰台向西郊瞭望,只见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现在南京的白鹭洲公园并不是李白当年看到的白鹭洲,他看到的是城西长江上的江心洲。后来,沙洲在不断成长过程中形成了若干大小不等的湖沼或水塘,其中一个最大的就是石城湖,较小的有乌龙潭、南湖等,但直到唐代,文献中并未发现有莫愁湖地名的记载。

现在只要在网上搜索一下莫愁湖关键词,很容易找到这样的条目:《太平寰宇记》记载:莫愁湖在三山门外,昔有妓卢莫愁家此,故名。此说为国家级、省市级权威史志和学术期刊多处引用,并在官方、园林、旅游网站和个私人博客中广为传播,几乎达到千篇一律、众口一词的程度。

《太平寰宇记》是宋太宗时的地理总志,为乐史(9301007)所撰,成书于北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976983)﹐它记载了各地自前代至宋初的州县沿革﹑山川形势、人情风俗、水陆交通、人物姓氏﹑土特产等,广泛引用了歷代史书﹑地志﹑文集﹑碑刻﹑诗赋乃至仙佛杂记等﹐其史料可信度很高。清乾隆癸丑崇仁乐氏祠堂本《太平寰宇记》卷九十《江南东道二·昇州》记载:莫愁湖,在三山门外。昔有妓卢莫愁家此,故名此版本有案可查。看来,莫愁湖最早名出权威的《太平寰宇记》似乎是千真万确的铁案了。如果此说成立,那么莫愁湖应在公元1000年以前就成名了。

然而,此说受到南京教育学院历史系教授李金堂先生的断然否定。他在《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六期上发表了《关于,<太平寰宇记>“莫愁湖条的几点辩证》,认为上述个别版本的《太平寰宇记》中关于莫愁湖的条目是伪作,是后人强加于《太平寰宇记》原著的,他力主去伪存真,应从该著作中删除此条目。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因为除个别版本外,核查其他多部版本(其中包括《四库全书》本,请乾隆时期完成),均无莫愁湖条目的记载;另外南京三山门(即现在的水西门),是明初应天府城的城门名,此前叫龙西门或龙光西门,那么,明朝的三山门怎么可能出现在北宋的《太平寰宇记》原著版本中呢?

李金堂先生的考证是有说服力的,笔者利用现代网络技术遍搜《全唐诗》、《全宋词》和元曲,多处查到莫愁字样,却始终未找到莫愁湖的踪影。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宋元之前,南京尚无莫愁湖地名的存在。

笔者最近参观南京瞻园内的中山王徐达纪念馆,看到了明正德11年(公元1516年,明中后期-武宗)编制的一张古地图,图名叫《国朝都城图》,三山门外地理形势一清二楚,当时也没有“莫愁湖”的存在,现在的莫愁湖位置是明朝的“西城”,外秦淮河从西城东侧分两支向北流去,到三岔河会合后流入长江。因此,可以肯定,莫愁湖的形成是明末清初的事情。

清诗画家马士图于嘉庆乙亥(1815年)编撰出版了《莫愁湖志》,志序中援引元朝叶天民(1296-1368)所作《莫愁烟艇》诗句来证明元朝已有莫愁湖地名的存在,原文是这样的:至元人叶天民有《莫愁烟艇诗》,而湖始著。但我经过核对,反而得出相反的证据,证明当时这一带还是江面而尚未形成完整的湖面。《元诗选》中《莫愁烟艇》原文是:莫愁江上艇,月夜扣舷歌。甚欲寻遗迹,江空烟浪多诗中分明写的是莫愁乘坐的江上艇而非湖上艇。

那么,南京莫愁湖究竟成名于何年何月?至今尚无确切史料可考。不过,被李金堂教授称为伪作的《太平寰宇记》莫愁湖条目,倒是提供了存真的线索,那就是,莫愁湖成名在三山门命名之后,也就是说,莫愁湖地名是在明城落成之后的事情。

明洪武至永乐年间,由于朱元璋大兴土木,内建宏宫伟殿,外修高大城门城墙,加之郑和下西洋在城西营建大型宝船厂,城西水陆交通非常繁忙,从三山门到江东门一带店肆云集,商市繁华,形成了热闹的商贸区和居民点。朱元璋还在三山门外湖边修建了皇家园林,盖起功臣楼和迎宾楼,此后,茶楼酒馆拔地而起,鹤鸣楼、醉仙楼、轻烟楼、翠柳楼、梅妍楼和澹粉楼门庭若市,官商士子寻欢作乐,官妓、歌女、舞女、家伎争芳斗艳,其中出现以莫愁作艺名的名妓并不是不可能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所谓昔有妓卢莫愁家此一说并非虚言,只是始作俑者移花接木,弄巧成拙,为后人考证添了不少麻烦罢了。

根据现有资料,莫愁湖地名最早出现在1521年(明正德辛巳)增修的《江宁县志》上:莫愁湖,在县西京城三山门外。莫愁卢氏妓,时湖属其家,因名。

此后,莫愁湖地名在明清方志上屡见不鲜。如1534年陈沂所撰《南畿志》卷四《应天府》记载:莫愁湖,在三山门外。有妓卢莫愁家湖上,故名。与上述《江宁县志》如出一辙。

现在可以肯定,直到宋、元时期,莫愁湖在地理上根本就不存在,因而也就谈不上六朝胜迹;直到明初,莫愁湖湖面才逐渐形成,但湖名尚无确证;直到十六世纪初叶,莫愁湖才作为南京地名正式载入地方史志。有关南京莫愁湖的故事从此才开始有声有色、充满了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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