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随园随谈之十二】
随园自由恋爱美谈
杨松河
2021年1月25日星期一
在封建社会，一夫多妻并不犯法，皇帝三宫六院，豪门贵族妻妾成群，秀才、乡绅、富商、富农纳妾司空见惯，只是男女地位极不平等，包办、买卖、抢婚、逼婚丑闻时有发生，由此引发的人生悲剧罄竹难书。因此，男女平等的自由恋爱就显得格外珍贵甚至奢侈，成了文学作品讴歌的风流话题。但文学毕竟是文学，其故事情节大都是虚构的，读者或观众观赏之后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不过，在随缘、随意、随愿的随园，袁枚先生却身体力行择机促成了一段自由恋爱的成功，称得上现实版的《唐伯虎点秋香》，其中恋爱的自由程度远比唐伯虎传奇高尚。双方虽然逃不脱“男尊女卑”的封建命运，但在人格上却是完全平等的，双方一见钟情，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在袁枚的撮合下，当场在随园结成良缘。婚后夫妻恩爱，多年后还携带子女回“娘家”（随园）探亲，似乎给随园增添了几分自由民主的色彩。
袁枚当年赴京赶考，认识了一位名叫陶镛的同期进士，都是江南学子，中进士之后又都被外派当县官，当官后也都因病“归隐”，然后又复出，陶镛家离江宁不算远，水上交通比较方便，陶镛路过金陵，少不了要到随园会友叙旧，吟诗、饮酒、赐字、赏花……，久而久之遂成随园圈内人物。
1753年（乾隆十八年）年初，袁枚正忙着在随园为小姨子（妻王氏最小妹妹）与当朝新进士吕文光办上元节婚宴，忽报陶镛来访。陶镛，字序东，号西圃，安徽芜湖人。此次准备留宿随园三天。陶镛书法非常了得，袁枚请他到书斋为屏风《随园图》题词，让自己的婢女阿招在官人左右小心伺候。阿招年已及笄，分明已出落个大姑娘了。没想到阿招与陶镛初次见面相视一笑居然碰出了火花。只见宾仆文房四宝动作配合极其默契，这边铺纸研墨，那边笔走龙凤，在水袖的掩护下眉来眼去，纸张笔墨似有姻缘牵线的魔力。双方一见钟情，规矩礼数都不顾了，高兴时眉飞色舞起来，陶镛更是精神抖擞，运笔如有神助，书法越发显得风流俊秀……此情此景恰巧被王小姨子的未婚夫吕文光进士看在眼里，同是随园恋爱中人，爱美之心犹如爱屋及乌，禁不住顿生成人之美的冲动。于是，他悄悄地将这微妙艳遇告诉了大舅兄袁枚。袁枚膘了一眼屏风下鸳鸯戏水的温柔体贴，不由也眉开眼笑，对吕文光会意地频频点头。
袁枚是个提倡婚姻自由的文人，这桩恋情既然发生在随园，园主自当顺水推舟，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以切磋诗文为由，暗中摸陶镛底细。当陶镛读到袁枚《扁鹊墓》中一联警句：“一抔尚起膏肓疾，九死难医嫉妒心” ①时，似乎触碰到了伤心处，不由潸然泪下。袁枚问其缘故，才知道陶镛有一个心爱的小妾被吃醋的正房夫人赶走了，进士痛惜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袁枚深表同情，顺便就问起阿招服务是否周到？是否满意？陶镛满脸愁容为之一扫，顿时转悲为喜，表示非常满意。袁枚开玩笑问他是否有意纳阿招为妾 ，此话正中陶镛下怀，岂有不乐意之理！只是脸红耳赤，不好意思明说罢了。其实袁枚早已心中有数了。袁枚立即转过来问阿招是否喜欢陶官人，阿招美滋滋的不知如何是好。袁枚索性挑明：陶进士想娶你做小老婆，问你愿意不愿意。阿招喜上眉梢频频点头。于是，袁枚当机立断，当场拍板，决定在小姨子出嫁前，提前张灯结彩，为阿招嫁陶镛举办婚礼！双喜临门，随园上下随之忙碌得团团转。
袁枚的办事效率着实惊人。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的面子，也不知他通过什么神奇的方式通知了有关亲朋好友来随园喝喜酒，庆贺侍女阿招出嫁婚礼，其中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光临。很快，贺诗、贺联、贺礼、贺客纷至沓来，随园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据随园诗文透露，一月初七这一天，光临婚礼的中高级官员就有：
清代著名书画篆刻家沈凤，号补萝，官知县，亲自为新人祝福簪花；
乾隆四年进士方毓川，官布政使、巡抚，亲自为新人捧玉镜；
王孟亭太守亲自为新人提着陪嫁楲窬（新马桶，南方婚俗陪嫁物）；
还有当朝进士准新郎官吕文光进士负责礼宾接待；
随园主人袁枚则亲自张罗洞房卧具、帐幔……
婚宴前后，才子们纷纷赋诗《催妆》。
陶镛行期紧迫，洞房花烛过后不得不匆匆告别随园，携新婚美妾走马上任去了。
光阴荏苒，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有一天，陶镛携阿招带子女回随园探亲，这一下可把袁枚一家乐坏了。据了解，阿招是南京人，但她在南京似乎没有别的亲人，估计当年是被袁枚收养的孤儿，阿招回随园也就是回娘家了。庆幸的是，阿招没有受到陶镛正房的排挤，估计妻妾关系和谐多了，昔日婢女在芜湖诗礼之家中总算站稳了平等的地位了。
随园居然能为一名地位低下的婢女举办如此隆重的婚礼，这本身就说明，袁枚不仅主张恋爱自由，而且主张男女平等。阿招在随园出嫁如此风光，不啻为封建社会异化产物的《今古奇观》，是不是多少带点早期资产阶级社会习性的味道？
①袁枚著《小仓山房诗集》卷八载有七律《扁鹊墓》如下：
不种青山药满林，那知国手葬汤阴。
一抔尚起膏肓疾，九死难医嫉妒心。
玉札丹砂环马鬃，湿风寒雨病春禽。
齐王莫怪仙机早，从古升平忧患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