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肥皂泡

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二日

     

老家小河边的一件事，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上中学的时候，我每天沿着小河早去晚回。

小路依着小河蜿蜒。雨季河水涨过路面，旱季小路高过河水一丈多。路边的陡坡被河水冲刷得不断垮塌，撕开一道道新黄。

一次放学晚，离家好远天就大黑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夜空里飘荡。小路变成了一根朦胧的灰带，空气被冻住了，偶尔传来几声河水沉闷的涌动。

拐过一道弯，我知道走进了那片坟地。村里人说，坟地埋的是一些上吊、投河的冤魂，晚上会出来找替身。想着这些心里一阵发紧，突然，身前冒出淡黄色、葫芦大小的球，漆黑里十分亮眼，一个、两个……，忽忽悠悠，像吹出的肥皂泡慢慢往上飘，一人高就没了。我不自觉停下脚步，那肥皂泡像是等我似的也不动。难道有人？我用力咳嗽一声，没有回应。可真是找替身的冤魂来了？又一想，鬼魂是迷信，世上没有鬼魂。如是便壮起胆子，把脚跺得山响，真是奇怪，那肥皂泡也往前走；再站住，它也停住；往后退、往前跑，它就象身边的影子一样跟着我。这一回，我全身哆嗦起来，心跳象打鼓，汗也出来了。想起妈说过，鬼欺负胆小的，你不怕它，它就怕你。于是，我把书包往身后一甩，挺起胸，盯着那肥皂泡，一边大步走，一边高声唱：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

唱着唱着，看到水渠上一个极淡的人影：那是我妈！顿时，我撒开脚丫，眼泪象小河里的水，大股大股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