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理科生角度谈谈中医到底科学不科学

一种科学的理论通常的命运是：

开始它被当作异端邪说，后来又成为一种迷信。

                                                                        赫胥黎

虽然现在已经把中医和西医统称为现代医学了，但是，人们还是喜欢把医学分为中西来讨论，对事物进行分类，然后比较争论，似乎是所有人思考问题都绕不过去的路。

这一切，说到底还是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模式所引起的。 请注意这样一个事实，我们近距离观察事物和远距离观察事物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区别就是：近距离观察我们可以看到事物很多的细节部分，但是却会忽略事物的整体性。远距离宏观观察我们可以观测到事物的整体特点，却看不见事物的很多细节。就像我们的大屏幕液晶显示屏，远距离可以看见清晰的图像，近距离则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像素点而已。 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一下，我们现在科学发展的程度，并不足以让我们全面观测研究清楚事物的特点，远距离和近距离观测的结果往往也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认为，世人所争论的中西医问题根本分歧就出在了这里，近距离观察事物的人指责远距离看事物的人不科学，远距离看事物的人指责近距离看问题的人看待问题不全面。 科学从诞生到今天以其巨大的实用性，迅速发展成了目前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最具有力的工具。最早的科学诞生在西方，其实这和西方人的宗教信仰是密不可分的。西方人信仰一神教，认为万事万物背后只有一个万能的上帝，凡是认为上帝不是唯一或者否定上帝存在的都是邪教，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千年来因为宗教问题搞出来无数次战争，甚至不惜人口灭绝，诸如十字军东征等等。 这种信仰给西方人认知上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使他们相信事物背后应该存在着唯一普遍的规律性。为了寻找事物背后的普遍规律性，西方先哲们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剔除了事物身上的特殊性，于是剩下的就只是事物之间共同具有的普遍性了。正是因为这个思想方法，才有了万有引力定律的发现，牛顿三大力学定律，热力学定律，宇称守恒定律等等。所以，纵观西方科学发展史，其实就是对客观事物剔除事物的特殊性寻找普遍性规律额过程。伴随这种剔除特殊性寻找普遍性方法的就是分类的过程。所以，你会发现，我们的科学在进行研究时，最喜欢做的就是拆分，分类。没办法，因为拆分实在是一个十分有效的工具。假如一个问题可以是由n个小问题组成的，在不考虑顺序的情况下排列组合，那么这个问题就可以有2^n种出现的形式。这就意味着10种小问题组合起来共有2^10种出现的形式，也就是1024种，很明显这超出了人们解决问题的能力。拆分方法恰好就能解决这种复杂的问题。把一个大问题进行拆分，拆分成10个小问题，那么解决问题的工作量就变成了10个小问题了，一个原本指数级别的问题就变成了线性级别的问题。这种思想在我们现代科学上随处可见，比如数学上的傅立叶级数？二次项展开？再比如我们的知识分为文科理科，理科里面又分为物理化学生物等等。拆分其实都是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的过程。 为了更好的说明西方科学解决问题的这一核心思想，我们再举个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过程。太阳系中除了太阳自身以及我们常听说的八大行星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小行星。这样就给我们研究太阳系如何影响地球运行带来了困难，因为影响地球运行的是整个系统中所有星体对地球的合力，而不是某个单一的天体，更何况每一个天体都在彼此影响下不断运动。从数学角度来看一下，这种复杂度有多少。如果我们要描述两个物体组成的系统，我们需要建立哪些方程？首先我们要了解每个物体自身的运行，即物体的孤立行为。然后，我们需要描述二者的相互作用，也就是关联性。我们还需要一个描述两个系统都不存在时，系统的方程，也就是一组“场”的方程。所以，描述两个相互作用的物体需要的方程有4个：2个孤立方程，1个关联方程，1个场方程。当系统内物体数量增加为n个时候呢？这时场的方程仍然只有1个，每个物体需要1个孤立方程，但是关联方程则增加到了2^n个了。具体来说，10个物体组成的系统，存在2的10次方，即1024个方程。如果物体数量为10000个呢？这时的方程数量就是天文数字，即使我们能列出所有方程也不可能解出结果来。所幸的是，太阳系中，太阳的质量比其它天体质量都大，事实上，比其它天体质量总和还要大。正是因为如此，牛顿对太阳系做出了一系列的简化。把独一无二的太阳视为质点，忽略其他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把每个天体都视为质点，那么，八大行星就成了八个孤立的系统，只需要体求解八个方程组就可以了。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牛顿才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跟各位讲，我们过去所了解的科学看待问题时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用显微镜去看待问题。正是因为这种用显微镜去看待问题，所以拆分和分类就成了人们研究问题的指导思想。对于西方医学来说，这一点尤甚。人体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按照科学拆分分类的思想，人体由部位不同分为头部，上肢，下肢，躯干等。按照功能不同，可以分为脑，心，肝，脾，胃，肾，各种腺体，神经系统等等。按照症状来说，肺部感染病毒了，那问题就出在肺部，直接治疗肺部就可以了。胃出现问题了，那就治疗胃部就可以了。一如我们近距离观察液晶显示屏一样，一个像素是一个像素，而像素和像素彼此之间的配合关系，被忽略了。因为肺部会出现问题，有时不仅是因为肺部有问题，根源可能出在其他方面，而这种关系，被忽略了。牛顿通过简化太阳系得出了万有引力定律，但是我们应用万有引力定律去了解某个行星运动时就不能再简化了，而是要考虑系统内所有星体对其的影响，这样才能精确求出其运行的轨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考虑部分和部分，部分和整体之间的关系，我们不能只用显微镜看问题，还必须要用从整体上来进行观察分析。中医理论则恰好能弥补西医的这种不足。因为中医理论的核心思想就是从整体去考虑问题。中医理论认为，我们不能简化忽略掉某些因素的存在，也就是说，必须要尽可能全面的考虑所有因素对问题的影响。举例说明就是：决定钢铁好坏的并非是占比较大的铁元素，而是占比非常少的碳和磷元素。决定木桶容积的并非是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那根。人体所好含有的微量元素虽然占比很小，但同样也不可缺乏。总之就是，小的局部的问题可能会对整体产生巨大的影响，对这样的问题，我们不能简单的忽略掉，必须要放进整体系统的去考虑问题。它的基本思想是把研究和处理的对象看作一个整体系统来对待。任何系统都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它不是各个部分的机械组合或简单相加，系统的整体功能是各要素在孤立状态下所没有的性质。这就像我们的计算机一样，单独的看每一个零件，显卡，硬盘，CPU，都是独立的，有着各自的功能，但是一旦搭配组合起来就具备了每个零件单独存在时所不具备的能力。可以说，中国古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从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里面处处透露着整体到局部，从宏观到微观的系统理论思想。宇宙、自然、人类社会，由于人类设定的参照系不同，而分属于不同的子系统。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可以看成是一个系统，系统是普遍存在的。大至渺茫的宇宙，小至微观的原子，一粒种子、一群蜜蜂、一台机器、一个工厂、一个学会团体、……都是系统，整个世界就是系统的集合。对于精妙的人体来说，则更是一个开放的巨大的系统。所以，中医理论要研究的问题正是人体这一开放的大系统，而不是单一的某一部分。中医理论的观察角度其实就是远距离观察，从整体角度入手，这和西医的观测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可以用黑箱理论来说明一下。 

如果中间这个黑箱是人体系统，那么人体的治疗过程就是输入，而输出则可分为恢复健康和病情加重。如果我们用X来代表输入，那么输出其实就可以用Y来表示。那么，我们研究的其实就是输入和输出之间的某种关系。这种X和Y之间的对应关系我们可以称之为函数或者是映射。现在的问题是，在某些疾病范围，输入的X为西医治疗方法，输出的Y值为恢复健康。同样的，在某些疾病治疗范围，输入的X为中医治疗方法，输出的Y值为恢复健康。 也就是说，有些西医能解决的问题，中医束手无策，而有些中医能解决的问题，西医同样也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X的取值可以有两个定义域，并且这两个定义域还有交集。 

A为中医有效治疗方法

B为西医有效治疗方法

C为中西医都可有效治疗的方法

但现在的问题是，用A种方法治疗疾病的人说用B种方法治疗疾病的人不科学。因为用近距离局部观察问题的理论无法解释用远距离整体观察问题的行为。就这好比近距离看到一个又一个像素点的人，无法理解远距离观看屏幕看到的动画一样，前者表示后者并不科学。其实这种判断本身就不科学。 中医相对于西医来说，发展停滞了百年，而西医又有现代科学方法辅助研究，所以很多人就以为西医才能更好的研究人体系统，能更好的治疗疾病。 比如一只手表。它的分针和时针的运动存在某种关系。我们可以从外部去转动柄轴，施加输入，观察输出，得出分针和时针之间的运动关系。当然，我们也可以打开手表进行观察，这样我们就会获得更多的信息，就更加能够找到分针和时针之间更准确的运动关系。这两种方法都是科学的。中医倾向于从外部整体观察规律，西医则喜欢打开手表寻找关系。也就是说，传统中医因为观察手段的限制不像西医那样能够用解剖学或者微观手段对人体系统进行分析而获取更多的变量。 但是，我们必须要明确，我们主要研究的问题是人体这一黑箱系统的输入和输出之间的相互关系。 所以，本质来说，我们只能通过对人体黑箱系统的输入和输出来认识人体系统，改造人体系统。 由于人体的内部结构十分复杂，是一个极其巨大的系统，这个系统内部变量数目众多，相互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我们解剖后打开黑箱系统，也往往只能从一个局部来观察它们。而解剖却恰恰破坏了人体黑箱系统的结构，也就是说，解剖后所观察到的变量和黑箱没有被打开时可能大不相同。正是因为如此，从整体角度系统的去研究人体系统则有着独特的优势。帝曰：五运之始，如环无端，其太过不及何如？翻译一下就是： 黄帝说：五行的推移，周而复始，如环无端，它的太过与不及是怎样的呢？这里很明显就可以看出，说的其实就是系统论。中国古人从繁杂的事物中，凭借高度的经验积累，得出了一套用来描述宇宙客观世界运行的理论——五行学说。“五”指的是木火土金水五种物质；

“行”指的是次序和运动变化。

五行学说认为，宇宙万事万物可以按照属性特点分为木火土金水五种。第一个为木，“木曰曲直”，木具有能屈能伸，向上向外伸长舒展的特点，物理上我们叫做延展性，于是用来形容具有生长、升发、条达、舒畅等作用和性质的事物及现象。凡是具有这类特性的事物和现象，都归属于木。在人体中，肝胆就具有这类特点，所以肝胆在中医上都属“木”。第二个就是火，“火曰炎上”，火具有温热、升腾、向上的特性。所以，凡是具有这类特性的事物和现象，都归属于火。在人体中，心就具有这类特点，所以心属火。第三个就是土，土具有播种和收获的特性，是孕育、长养、承载万物的基础。古人认为，凡具有生化、承载、受纳作用和特性的事物和现象，都属于土。比如，人体中的脾，就属土。第四个就是金，金具有坚劲、清肃、收杀的特性。故凡具有清洁、肃降、收敛等作用或性质的事物，都归属于金。人体中的肺就属金。最后一个就是水，水具有滋润万物，向下流动的特性。凡具有寒凉、滋润、向下运动的作用或性质的事物，都归属于水。人体中，肾便具有这种性质，所以属水。五行学说把自然界的各种事物或现象最终归为五大类。并且认为，同种属性的事物之间有着同气相求的关系。如果把天地人看作是一个大系统，大整体，大黑箱，那么，古人的五行理论就是描述这一系统内部联系和统一性的函数或者映射。 

五行相生相克，保持平衡，如果平衡被打破，那么整个系统就会出现问题，那么就会震荡之中再次寻找平衡，如果始终无法建立平衡，那么系统就会崩溃。 以人体为例，人体的各项生理指标总是维持在一个固定的区间，如果人体生病了，就意味着整个人体的平衡被打破了，那么身体就会在震荡中恢复平衡，表现出来就是克服疾病恢复健康的过程，如果平衡给骤然打破而无法恢复平衡，则就意味着身体系统的崩溃，也就是死亡。正是因为五行学说是以系统整体为出发点的，而中医又是以五行学说为基础理论的，所以，中医治病的核心其实就是调节系统平衡。 再明确一点就是，中医治病的关键是增强人体系统的免疫力，利用人体的免疫力自身的能力来战胜疾病。比如，中医讲湿气太重，西医是无法理解什么是湿气的，所以用现代设备检测往往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但作为湿气重的个体却又表现出各种身体的不适，诸如失眠，抑郁等等，结果造成免疫力下降，结果就真的病了。所以中医的解决办法往往先除湿，然后恢复人体系统的平衡，免疫系统得到加强，进而战胜疾病。再比如面对病毒感染。西医认为是病毒的外在原因才引起了机体的疾病，那么恢复健康的当务之急就是消灭病毒。所以，核心就是用药物杀灭病毒。于是，服用各种抗病毒药物，协助人体抗击病毒。而中医则认为，正存于内，邪不可干，正就是免疫系统，病毒入侵是因为免疫系统不够强大，免疫系统出了问题，这才给了病毒入侵的机会，所以，治疗的思路就是调节免疫系统，建立免疫系统的各种防线，最终恢复平衡，杀灭病毒，恢复健康。虽然很多中药并不能直接杀灭病毒，但这些药物却可以调节人体系统，增强人体免疫力，让免疫细胞更好的识别和消灭病毒。

这正是现在免疫疗法的原理。

通过药物，刺激和调节身体的免疫系统，让免疫系统重新建立平衡得到激活，让免疫细胞重新建立阵容，甚至通过药物还可以帮助免疫细胞定向识别癌细胞或者病毒，进而消灭。

这是目前医学上最尖端的技术。

这种药物本身不具备消灭病毒或癌细胞的效果，但是却可以辅助免疫细胞，这种方法其实就是借鉴的中医理论。 总而言之，中医是以系统论为指导将人体视为大系统的一门理论，这一理论不仅是科学的，还具备一定的超越时代性。 近几百年来，由于中国科学技术的全面落后，尤其是近代以来对中医的排斥打压，使中医的发展出现了断层，停滞而得不到发展，一直退步。 即使在新冠肺炎以及非典的疫情中，中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依然饱受各方面的打压和质疑。其中最大的质疑就是说中医经不起双盲实验。其实所谓双盲实验其实就是控制变量法。西医的治疗方法以杀灭病毒为主，药物本身具有灭毒性，所以不用考虑人体差异，可以有效消灭病毒，所以禁得起双盲实验检验。 中医的治疗方法以调节人体系统为主，必须要考虑人体和个体差异，不同的个体即使同样的病症也要辩证的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案，无法控制变量，自然就无法通过双盲实验检验了。 这其实就是局部和整体观察的角度不同。从局部观察的角度来看，整体观察的结果是不科学的，殊不知从整体的角度看，局部观察的结果也是不科学的。在各自的角度上争论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面对的问题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而是更好的认知人体这一极其复杂的系统，也就是说，医学的本质就是解决人体黑箱问题。 

对于病人来说，中医还是西医真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治疗方法能不能有效治病。从这个角度来说，药只分有效无效，不分中医西医。同样，医学也只分能治病和不能治病两种。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能治病的才是好的医学，所以医学未来的发展方向只能是中西医结合。这样既能近距离观察到细节，又能远距离观察到整体，正因为此，我们现在不再称中医西医，而是统称为现代医学。值得说明的是由于中医发展的断层，所以中医更需要借助西医的研究手段丰富自身，将理论中定性的东西定量化，加快发展，不然，中医只会像当年的物理学一样停留在自然哲学层面上。至于强行按照地域对医学进行分类，黑这个黑那个，都是违背了医学的本质，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种分类互黑本身就是一种套路。这让我隐约有种感觉，科学性与否其实并不是中西医争论的重点，重点可能是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