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武街歼灭战

黄德魁

1944年秋冬，豫鄂境内的敌伪顽匪不断向我边区各地进攻与破坏，连续发动大规摸的“扫荡”、“清乡”，企图吞食我边区抗日根据地。在鄂中一带，伪二十八师八十二团由应城西进，占据了陈家河、陈家围子，又于12月19日(农历冬月初五)侵占了京山县东部的曹武街。这股伪军与国民党地方反动武装曹勖部相勾结，妄图在我鄂中根据地的中心插上钉子，与曹部相呼应，夹击京安应抗日根据地。

伪军占据的曹武街，是京、安、应等三县交界的乡村重镇，又位于京安应根据地和江汉根据地的衔接处。它的两侧，分别有日伪占据的京（山）皂（市）公路和宋（河）应（城）公路。在敌伪顽我的犬牙交错之中，曹武街成为我鄂中抗日根据地的门户，是我党干部来往和部队行动的重要通道。伪军侵占曹武街，对我鄂中特别是京安应一带抗日根据地造成了很大威胁，同时对安陆境内桑树店的我军医院也带来了极大风险。据情报反映，伪军占据曹武街后半个月来，到处拆房砍树，拉伕抓差，大修工事据点，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直害得周围老百姓不能安心生产，不能上街赶集。广大群众纷纷要求我新四军五师部队消灭这股伪军，为民除害。

为了保卫京安应抗日根据地，打击敌伪的嚣张气焰，襄北军分区党委研究决定，命令我们四十四团来执行这一歼敌任务，并由分区参谋长李人林同志亲自率领队伍执行战斗任务。首长给我们交待说，这股伪军原属汪精卫的正规部队，不久前又充实了装备，气焰很嚣张。战斗任务下达后，战士们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赶到目的地，一歼敌人！

部队从江汉平原的夏家场出发，长途奔袭曹武街。为了保守我军的这次作战意图，我团的行军路线舍易就难，舍近就远从夏家场到达京山的瓦庙、吴堰岭后，又折向大洪山南麓，经罗桥、倒灌溪，北上杨集，又转而东进到八字门根据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曹武街接近。新年后的元月5日，我团准时到达了原定的集结地点——曹武街西部的王家松林。

王家松林是大洪山南麓余脉的一片丘陵地，岗岭起伏，松柏葱茏，京北县委和县政府的同志们在这里迎接我们部队。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行军，虽然战士们很疲劳，但为了迅速吃掉伪军，只稍事休息，便投入了战前准备。县委书记王家吉同志向我们介绍了本地敌我斗争的形势和伪军活动规律，以及曹武街的地形特点。他和几位地方干部详细谈了侦察到的敌情：

从伪军占据曹武街之日起，京北县委便组织了秘密侦察工作，派王乐山等人进街，以开肉案和做生意为掩护，详细调查了敌人的兵力部署、工事设施、火力配备等情况。伪八十二团三个营从东至西一字摆开在陈家河、陈家围子、曹武街一线，驻曹武街的是伪第三营，加一个团部。团部住在街中段一间大民房，营部和独立连住街北，九连紧挨营部住街北一处土丘上，八连住街南的新庙学堂，七连住街南下湾。伪军为了确保安全，半月来突击抢修了一系列防守工事，在街周围筑起一道高三米、厚二米土城，城外又挖出一圈四米宽、三米深的壕沟，外面又用抢来的老百姓的门板、木材筑成一圈鹿寨。三层防守工事，把小小集镇围了个水泄不通。敌人自恃工事坚固，又加上几天来风雪交加，满以为万事大吉。连日来，从副团长到排长，纷纷把“战地夫人”弄来这里，摆开了长期驻扎此地的架子。

县委书记王家吉同志是当地人，根据情报绘出了详细地图。李人林同志召集了作战会议，我具体部署了各营的战斗方案，由一营担任主攻，二营打敌增援，严密监视应城方向陈家围子、陈家河的敌人，三营包围曹武街，防止逃敌漏网。另外，京北县地方游击队在丁正学、张泽普的带领下也投入支前，配合作战。部队抓紧时间又进一步作战斗准备，找来一些椽子，用草缨捆成简易木梯，各连队配置了向导。各营、连党组织及时进行了战前思想动员，历数伪军到曹武地区“清乡”以来残害人民的罪行，号召抗日健儿们杀敌立功。战士们人人斗志高昂，满怀克敌制胜的信心，只待战斗打响，冲锋杀敌，一涌而上，冲到敌人的工事里面。

元月6日凌晨，部队从王家松林出发。几天来连降大雪后，地面上铺着盈尺的积雪，雪光与月夜交相辉映，犹似白昼晴光。部队迅速向曹武街逼近，雪地上只听到一片踏雪的“乞咔、乞味”声……。为了不暴露目标，战士们采取了隐蔽措施，把棉衣、棉帽的白里子反穿着，或者把白衬衣当罩衣穿着，部队溶进一片雪光中，顺利地进入了阵地。我军指挥部设在街西二里许的林子山。我在紧邻街西侧的林湾里指挥火线战斗。

清晨四点钟，一营的主攻开始了。副营长王登宪带领的一个突击队，悄悄拆除了土城外的鹿砦，跨过壕沟，迅速翻过土城，进入街巷。一个敌人岗哨发现了我军，慌忙喊了声：“谁？”就被我军一枪干掉了。

一连摸进去后，很快干掉了敌人的耳目——维持会。二连作预备队，马上冲了进去，展开巷战。当时，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伪军官们大多在搂着女人睡觉，当兵的也都钻在热被窝里做梦，几个岗哨也在打瞌睡。战士们从窗ロ向敌人扔手榴弹，伪兵在屋子里找不到射击的枪眼，无法行动，搞得慌乱不堪，衣服都来不及穿，在街上乱窜起来。伪营长李幸增，原是汉阳一毛巾厂的老板，用钱买了官又买来小老婆“九岁红”，当夜离开营部在另一处房子睡觉。枪响后，他慌得只穿条短裤，披件皮大衣向营部跑去，被我战士一枪撂倒在营部门前。伪兵们见营长毙命，乱成了一窝蜂。我军战士迅速占领了敌营部，又一口气消灭了敌人的特务连和九连。消灭了街北的敌人后，我部队紧接着攻向街南，向伪团部发起猛攻。昏乱中的敌人开始冷静下来，在街心处架起两挺机枪，向北街交叉扫射。我军南攻受阻，牺牲了几名干部战士。王登宪副营长见此情景，马上调整了进攻路线，让一部分战士抢上房顶，压制敌火力；一部分战士穿墙越巷，和敌人进行着激烈的巷战。陈连长在激战中不幸栖牲，另一名连长负伤。正在关键时刻，有几个战士巧妙地接近敌机枪阵地，用几颗手榴弹炸哑了伪军机枪。战士们趁机冲向伪团部，展开一场短兵搏斗，歼灭敌短枪队。我军又一鼓作气，以锐不可挡之势，摧毁了伪军七、八连的防卫，全部消灭了敌人。此时，天已大亮，战斗顺利地结束了。

在攻击伪团部的战斗中，伪副团长看到大势已去，慌忙策马南逃出街，又转向西窜。他跑到约一公里地的鹅公垱边，我部几名战士将他生擒了。这个胖胖的家伙，忙取下手上的金戒指，企图收买我战士放他逃跑，战士们坚决地将他押了回来。我军的速战速决，使得伪军连增援也来不及了，直到八点以后，陈家围子的伪军才派一个营赶来增援。走到张家冲时，我二营部队枪声一响，吓得他们回头就跑了。二营又发起攻击，将伪军赶鸭子似的驱逐到陈家围子以东去了。这次战斗，我军只用了三个小时，便打了个歼敌一个营的漂亮仗，击毙伪营长一名，活捉伪副团长、副营长以下官兵三百余名，缴获步枪三百多支，轻机枪十挺，重机枪二挺，手枪十多支，手榴弹一千多个，子弹一万余发，骡马七匹。

此次战斗有几个很明显的特点：第一，我军集中了优势兵力(三比一)打击敌人，不打则已，打则全歼。由于是远距离隐蔽奔袭，给全歼敌人创造了有利条件；第二，战前有周密的敌情侦察和作战部署，保证了战斗的顺利进行；第三，发挥了我军战士英勇顽强，善于打突击、打巷战的特点，突击队的成功起了关键性作用；第四，有地方党组织和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配合，提供情报，组织担架队，战后又送来大批慰问物资，起了很大的作用。

战斗的胜利，对京安应地区的抗战斗争起到了很好的推进作用。边区党委机关报《七七报》很快登载了这一胜利消息，喜讯传遍了边区。敌人因受到这次严重打击，伪二十八师逃回武汉，对我根据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广大人民兴高采烈，到处传颂我军的胜利喜讯，抗战热情更加高涨。群众能够安居乐业，地方党组织和政府的各项工作得到很大推动，进一步巩固了根据地建设，对整个鄂中地区的抗战斗争也产生了相当的影响。时至今日，当地人民对这次战斗仍有深刻的印象，传为历史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