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曹武当代民间故事二则

30多年前,政府每年都要利用冬闲季节,组织农民兴修水利。成千上万的农民汇聚一起,如蝼蚁般的劳作,那场面是够摄人心魂的。若天公怜悯农夫,下雨或下雪,这些农夫便呆在草棚里,斜躺在脏乱的被窝中,在弥漫烟草味的烟雾里,讲起“百纳经”来打发时光。那时只有“风”,没有“电”,什么电视,影牒,MP3等,是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了。但物质的匮乏,生活的艰辛,并不能阻止这些农夫用想像来创造苦中寻乐的机会。

所谓“百纳经”者,是没有时空、题材、内容限制的,故事或真或假,或无或有,皆无可考证。“百纳经”演讲者们,竭尽想像铺陈之能事,将一些尊罍席枕间庸俗之句,驵侩走卒之浅陋意识,演绎成令人捧腹喷饭之口头禅。

下面两句口头禅,是当年“百纳经”代表作。虽是不肖之稽唇,市井俚谈,但它所折射的是那个特殊政治生态环境里,势交利合的小人物心态及精神面貌。故事的创造也体现了曹武人爱幽默、有理趣,对生活充满乐观自信的民风民俗。

故事一:“啰宪法都能修改,未必这就不行?!”

在上世纪“大集体生产”年代,曹武某村一老汉将已成家的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说:“树大分杈,人大分家,这是天之道、地之理,不是我兴的什么规矩。你们大了,我和你妈已老了,我再也没能力把你们拢在一起过日子了。分了家,各自扒,各显其能吧。”老汉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感伤不已。两小儿安慰父亲道:“分了家,可以减轻您二老一些负担,我们没有什么意见,就按您说的办。”

老俩口经过一番紧张的张罗,并有意地选择一“黄道吉日”将家里的公亲——舅爷、姑爷、姨父及本族中的前辈,一一叫到家里,要他们主持公道,把家分它。

按曹武的老规矩,公亲为族亲和戚亲,按理说族为大,戚为辅,但遇到分家这类纯家务事时,却反道行之:戚为大,族为辅。戚亲中又以舅为大,姑次之,姨再次之。所以分家时由舅爷操盘定夺,其它戚亲只是敲敲边鼓而已,而族亲呢,只有听从操盘手的命令,搬搬家什等出力气的份了。

这家的舅爷在当地是一个十分了得的人物——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他没有礼让,也没谦虚,就摆出了在本单位对手下职工发号施令的架式,先对自己的这份权责进行了坚定的表态:保证做到公平公正,不带任何私心杂念的分好家,后对二老的“功绩”进行了表彰,最后反反复复对两个侄子进行了要正确对待“创业与祖业”的关系的正面教育,并把自己即兴创作的一首“诗歌”赠给他们,曰:“我若强前辈,祖业多少无所谓,我若差前辈,祖业再多也是废。”舅爷高屋建瓴般的发言,自然博得在场观众的喝彩,纷纷赞曰:这领导干部真归他当。

经过了大半天的东搬西挪,总算把家里的坛坛罐罐,棍棍棒棒,所有能搬得动的家什等在禾场上分成了两大摊,债务债权分成了两股,老房子也划分成两片,连仅有的一点“自留地”菜地也分成了两块,二位老人也自然归儿子以抓阄决定去向。

吃饭前举行抓阄仪式。仪式上,主持人舅爷征询了两位侄子的意见。两位受益人皆坚定表态:没有意见,是肉是渣,都一口吞下,决不翻悔。还将舅爷的“赠诗”大声朗诵了一遍,博得掌声一片。

抓阄后吃饭,席间亲友们举杯祝贺,赞扬二老教育有方,二位后生通情达理、有容有量,为今天能顺利完成此事,皆感到无比欣慰。

酒酣饭饱后,族戚皆散去,二老收拾席面,两个儿子各按抓阄所得往自家搬东西。不久两个媳妇从外面回来(分家前,族戚们怕人多嘴杂,好言相劝将两个媳妇支开了)大媳妇回来后,一声不响地和丈夫一起搬自己的那一部分财产进家。而二媳妇却是四处巡查,仔细对比两摊财产,看自己吃亏了没有。当她打听到房子是拈的下屋,上屋被老大拈去了,顿时血气涌面,怒火中烧,忙把丈夫拉到一旁道:“一个痴东西,你不知道上屋的材料比下屋要好些吗?连上屋的瓦比下屋都盖得厚些!”丈夫急忙辩解道:“下屋比上屋要长些,多一根檩子,这不扯平了了吗。”“那多的部分,是用神柜抵的,为什么不把神柜给你?还有……一个痴东西,一个苕东西。”二媳妇涎沫四溅痛斥分家不公平、不合理,要重新再分。而其丈夫越听耳朵愈软,渐渐觉得自己是吃亏了不少。“不能吃亏,要重新再来”之念竟在头脑中扎下根来。

老二转身冲进屋里,对正在打扫“战场”的父亲申诉起自己的看法来。老汉道:“我的桌面还未收拾完,你就翻悔了?你吃饭前,说的那些话还记得吗?”二儿子对父亲“维持原判”的态度岂能容忍,于是卷起袖筒,朝桌面狠狠地砸下去,忿恨道:“啰宪法都能修改,未必这就不行?!”

老汉见状,知道又是白忙了一天,不由得坐在门槛黯自神伤起来。老妇人听到屋子里吵闹声,连忙赶来,如泣如诉道:“伢们呀,不要让别人看笑话,好不容易把三亲六故请到屋,分了家又不算数……你们以后怎样做人呀……”

本故事的结局,有的说是老大让了步,有的说是老二在母亲的哭泣中,突然恢复了理智,然省悟。不管怎样,总算是较圆满的结束了。

几十年了,每当人们遇到事前好话说尽,表态坚挺如山,信誓旦旦,事后推倒不认帐,颠三倒四且还“振振有词”之小人,曹武人皆以“啰宪法都能修改,未必这就不行?”戏谑之。

故事二:汪长二谈恋爱——可了百分之五十

汪长二(人呼长哥)在曹武是一个大有故事的人,还没有哪个平民有他那样高的“知名度”,几十年过去了,人们茶余饭后,还时时讲起他的故事。

其实长哥从做人上讲,能挑剔的东西并不多——不偷不摸不抢,五毒不沾边,正经八儿,政治觉悟与警惕性还蛮高,有时对“一小撮”人手段有些严厉,那也是别人指使他干的,在那个“纲线”全面上涨的年月,也无可厚非。

但长哥有遗憾,可以说是个悲剧性的人物。上帝之所以造男做女,就是希望男女交媾,繁衍生息,使地球生机勃然,活力无限,而不是象其它星球那般死寂。长哥来到人世间,有悖于上帝造人之圣意。且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长哥终其一生,连女人的衣服都未碰过。对于婚事,长哥不是没想过,只是在那个特殊年代,他想得太长远了,太多了,几次艳遇,皆被他拒之门外。据说有几次,有几个“出生有问题”的女人想攀长哥这支纯之又纯的“高枝”,但长哥不仅想到“门不对户不当”,而且还想到咱根子正,苗儿红,和那些“乌龟王八崽子”同床共寝,对得起救我出苦海的救星吗?再说后代究竟是姓“资”还是姓“社”也是一个令人伤透脑筋的大问题,唉,不如等等。

这样一施再施,长哥不惑之年已过,只好放下架子,一再修改征婚条件,降低门槛:只要不是来当我妈的女人都可以。

新条件一公布,月老、红娘,槐荫……如过江之鲫涌入汪家,长哥几乎难以招架。其实这些人只是到长哥家喝了几盅,吃了几碗,好话说了一大堆,嘴巴一抹,人走茶凉,好像没事一般。长哥吃一堑,长一智,于是坚定明确宣布:以后凡是提亲的人都要带女人进门,以表确有其事,否则休想吃喝。

一天下午一位三四十岁女人来到长哥家。亲热热的甜滋滋的美美的叫了一声“长——哥——”,长哥还未回过神来,只见那女人竟拿起扫帚,半嗔半怪娇声道:“屋里烂得象牛栏,是要有个女人来打扫下。长哥,我来打扫,你不嫌弃吧——”,长哥望着那女人,张大嘴巴,竟一时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哎哟,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天没见面就不认得人了”,“嘻嘻,嘿嘿”,长哥又是搓手,又是摸脑颗,尴尬且羞涩地笑了笑,说“你是不是那年在汉北河工地上,我遇到的那个……”长哥拼命地打开记忆闸门,全力搜寻每个似曾相识的女人。那女人未作可否的嫣然一笑,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含情脉脉的秋波飞入长哥眼帘,把长哥早先垒起的心理防线彻底粉碎了。长哥此时好似“如梦初醒”,明白了眼前这女人的“意图”——她是来和我“相亲”的呀,我有此艳福,三生有幸,我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对,必须好好地款待她,让她感受到我的真心实意。

主意拿定,长哥从队里出纳那儿支借了几元钱,风急火燎地赶到大队部打了酒,割了肉,还买了些豆类菜蔬等回到家里,走到那女人面前“咯咯”“嘻嘻”几声后,腼腆说道:“大妹子,真不好意思,你是知道的,只好忙烦你了”(长哥因脸上凹凸不平,忌讳“麻”字,从不说此字)那女人倒也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地将屋子打扫干净,且又不一会儿,热腾腾地饭菜也盛满了桌面。长哥见状,惊叹折服道:“哎呀,真快当,象在你家里一样”,“咿哟,这就是我的家嘛。”那女人十分乖巧地接过了长哥的话题。

长哥吸取了以往相亲的教训,今天谁也不接,不要陪客,就和那女人对酌。席间,长哥向那女人试探道:“大妹子,你是怎样认识我的?”“哎哟,大名鼎鼎的长哥,有几个不认识的”,那女人说道,又是几个媚眼投向长哥,“长哥,今天你我很有缘,也很高兴,就多喝点吧!”长哥在女人的鼓动下,他当说的不说,不当说的又乱说,你来我往,把一切都拋到脑后,竟和那女人赌起酒来。

“那年在汉北河,一个男人在你的背后嬲你的屁股,被我发现,作为流氓在大堤上挂牌游行示众,你记得吧!”几杯酒下肚,长哥踌躇满志地说起那女人根本就不知晓的自己“辉煌”的过去来。“长哥的阶级觉悟就是高嘛”,那女人十分机巧地夸奖道。

长哥以为遇到了红颜知已,越说越带劲,菜没了,酒也没有,但话儿一点儿不见减少,长哥沉浸在“革他人命”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可就是只字未提和那女人的事。

那女人见天不早了,起身说:“长哥,你我今天初次见面,你真是世上难得的好人,我过两天再来,帮你洗衣服……”,说完又是几个灿烂媚眼飞向长哥。“你要走啊,我,我送你”,长哥醉眼矇胧,话语有些失伦次,“你送我什么呀?”那女人顺着长哥的话头道。“这坛子里还有三四十斤米,你,你都拿去吧,我,我知道你们那里缺这个,我今天身上没钱,再来时,我,我一定弄……”长哥未说完整,就伏在桌面上了。

那女人不仅按长哥的话做了,且连灶台上的几两油也席卷而去。

几天后,弯里的人听说长哥和一个女人关起门来饮酒作乐,于是大伙儿围着长哥,妇女们要糖吃,男人们要长哥讲风流之事……

“长哥,你碰了那女人没有?”

“胡说,手续都未办,那碰得的!人家是××队的原铁姑娘队的队长,有头有面。”

“那这回一定有把握了?”

那女人几个“两天”过去了,未露迹影,长哥知道这次也可能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但为了脸面,想尽量把话说得光妙些。于是略加思考后说:“至少有一半的把握吧,反正我是没意见的。”

大家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哟,长哥谈恋爱——有一半的把握”“嘻嘻,汪长二谈恋爱——可了百分之五十!”“哈哈,汪长二谈恋爱——我是没问题的”……各种版本蜚语不胫而走。长哥越想申辩,反而越说破绽越多,更加狼狈。

其实长哥根本就不知晓那女人的身份,只是糊里糊涂的想当然地把那女人当成了想像中的梦中情人而已。

长哥一生中唯一一次和女人只身独处的经历,就这样被人们编织成口头婵,传得很远很远。

曹武人对那些凡是一厢情愿,事情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则笑曰:“这回是汪长二谈恋爱——可了百分之五十”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黄石文坛]曹茂海的散文《等待》
听哥唱戚派就是过瘾
武哥感谢有你一路相伴
我那卖老婆的舅爷【上】
峻溪和大舅爷
戚薇太man不适合穿旗袍?简直太性感了好吗,爱辽爱辽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