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塔古民居之随感录

图 锋哥／文 七面山水

 

绿林镇风景绮丽倒是有口皆碑，只是我和老吕早已了如指掌。主人十分热情，见经识经，谈笑之间尽人事，侧重向我们介绍古民居村落，认为可给山乡小镇＂锦上添花＂，外地人看了也发出一声声惊叹，无疑吊了我们的胃口。

镇河西岭，有鄂中乃至江汉平原唯一的古村落一一杜家塔古民居。锋哥带路前往。锋哥姓张，他家老宅正好是那儿。溯溪而上，行四、五公里就到达目的地。一路上锋哥讲述着杜家塔的过往。传说杜家父子因犯官逃进深山，父死于非命，埋入塌地，垒冢似塔，子流连三年而去 ，故有其名。锋哥说，他家先人也是因为犯了官，小叔子带着两个侄儿逃进绿林深山来的。我们不禁惊讶。

杜家塔与绿林寨和杨集的磨棋观处三角区域，山高沟壑，荒芜人烟。逃进深山的人，要么去磨棋观当土匪，混出一条活路；要么上绿林寨聚众起义，拼出一条生路。相似的绿林，有着不一样的命运。张氏先人逃进深山后，与虎狼为伴、以野果为食得以存活。继而筚路蓝缕，开山垦地，顽强地生存下来。张氏后人在此繁衍生息了几百年，经过一代代人的艰苦奋斗，创造了自己的家园。

由此追溯到的绿林原始居民，大都有类似的经历。有躲战乱的，也有躲追债的，都是无路可走后才躲进深山老林里的。生与死的泪和血，成与败的的进和退，是又排斥又交融的，绿林人从黑夜行走到了天明。

眼前的杜家塔，山峦屏障北西东三面，朝向东南的五幢古民居一溜排列着，显得安详而恬静。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白云带着它的明亮在蓝天中悠悠飘荡。环绕塌地的山际线十分清晰，两峰对峙谷交融，妙墨异彩总相宜。你细细凝视时，心里会蓦然生出惊叹和感动。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与我们相隔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深山里的世界。村落自成土城，城门上的箭楼，城门内的箭孔，依稀留下不可缺少的生存元素，使这座古村落韵味绵长，自有一种动人的魅力摄住心灵。站在村口，我们信手指点，它们就会像山风一样，把百年千年的时光吹到面前。

现存的古民居现有三栋保留完好，尤以张氏老宅规模为最。

村东南头，大四井口屋，一出三进、两重天井、高低错落的民居建筑便是张氏老宅。往里看，前厅房柱支撑着阁楼屋顶，依稀可见雕梁画栋痕迹。中门挡住了后面。锋哥介绍道，底层是大天井，侧门外还有一方小天井，小天井上方厅房被照壁挡住，称萧墙。我抬眼观望，只见年代久远的宅院宽大幽深，布局大气，想必是一大户人家。

走进老宅，居徒四壁，遂将见闻略略记下。

过箭楼、穿前厅、入滴水檐（小天井），透过天井，抬头看到蓝天白云，朦胧产生一种美感，又想到了“烟雨弄斜檐，流水穿庭前”的情景。左侧帐房，古代官衙称谓的签押房，山窗后的当值处，是客来时代主人出迎的地方。中堂为正厅。四梁八柱，传统木质结构 ，支撑大厅建筑，两柱内圆外方，象征国人处事。中门平时关闭，人从侧门进出后堂，有重大仪式或迎接贵宾，才开中门 。正厅后为大天井。抬脚上五级台阶入内堂。内堂是家人起居之地，可从侧门外入小天井。五级台阶代表着宅主身份地位。古代建筑九级台阶，有＂九五之尊＂之意，只有帝王可用。宅主应为功名人家。锋哥点头称是。张氏先祖据考为清嘉庆年间举人。由此推算，张氏老宅当有200多年历史了。隔壁两栋老宅大约距今280余年，西南头破败的两栋老宅年代更久远。这里的古民居横跨清、民国、新中国三个多世纪，见证了张氏家族的沧桑岁月。

张氏老宅的墙壁上留下了很多历史遗迹。抗战时期的诗文，新中国成立直至改革开放后，涂写的标语斑驳了流年，尚清晰可辨，一下子拉近了与现代的距离。后园古井，是村落唯一能打井出水的地方，供村落人饮用，发生的故事惊心悚然。抗战时，新四军在此策反了汉阳来的伪军武装，收编后派二名政工干部去改造队伍，不料该部连夜反水而去，还杀了政工人员，将尸体投入井中。烈士血迹滴在井上，激起了村落人对日伪的仇恨。抗日烽火燎原，杜家塌和新五师所在地小焕岭连成一片，成为敌后抗战根据地。老吕说，他写的《绿林游击队》，书中的主人公就在这一带神出鬼没地抗击日寇。

物质不灭，宇宙不灭。杜家塔古民居记录了绿林山乡文明。很多时候，穷山恶水之地，总用＂刁民＂来污名化，原本是一种大众偏见。杜家塔古民居的存在颠覆了人们的认知，要是乾隆在此，也一准打脸了。有的时候，人们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更加能激发斗志和想象力，勤劳、勇敢和智慧表现出来的本质特征和心理个性，让我见识到了绿林人的真实面目。唯一能与苍穹比阔的是精神。绿林人的精神面貌，也是一种生命的情怀。

就像我们的民族一样，经历了千辛万苦，留下了峥嵘岁月的记忆，留下了烽火年代的典藏，留下了历史文化的结晶。

有绿林游子感叹：谁来拯救杜家塔古民居？我们感悟过去，看似问今天，实则问未来。于是，杜家塔古民居成了一处研学基地。锋哥参与了基地研学策划，目的是为了找回失落了的记忆。古朴经典的山宅民居，庄严肃穆的烈士陵园，成片的绿色产业园，一群学生正在体验生活，增长才干，让笔者一阵欣慰。打开相机，画面里却出现了那两栋破败的旧宅，又徒添了几分惆怅。

（本文节选自《我和老吕游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