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仙人JUMP的第449篇原创
1
前几天下大雨，冒着雨看了《青蛇劫起》。
为啥稿子现在才出来？
因为本周我在股市亏了小半套房，忙着哭呢，最近股市稍微弹了点，所以又跳跳了。
看完这部电影之后第一反应，是喊了这么多年国漫崛起，确实以技术而言，水准真的不差，特效也完全OK，硬件拉满。
但与此同时，软件拉胯。
就是哪哪都好，就是不好看。
不是故事不行，而是故事太行，用力过大，电影承载不下。
打开各大平台影评区，评价更是两极分化。
有的说，特效可以，剧本太差，算是“精致的平庸”；
有的说，青白CP很好嗑；
有的说，这部片子内容太驳杂，堪称---疯狂的小青之狂暴之路之群尸玩过界之银翼杀手之战斗天使之法海像吴签。
非常理解、非常正常。
按照这个片子的野心，明明是一部几十集才能拍完的宏大科幻连续剧，结果现在130分钟内匆忙拍完呈上来，能磕到的会觉得爽，但大部分常人看下来，就是会觉得：
怎么当年看《姜子牙》的莫名其妙，今天又给我来一遍？
2
要评价《青蛇劫起》，得从设定开始分析问题，要先讲讲前作--《缘起》，我很喜欢的一部片子。
前作有问题吗？
没有。
我讲句实话，这种老IP新编，拿《白蛇传》的设定改成了符合现代人口味的故事，加一加特效，又在国漫红利的大背景之下，怎么会失败？
故事最大的黑点，渣男许仙在我这里都写成了暖男许宣，还被写成为女主献身而死，这不得圈一波好感？
大家都是宽容的，你愿意讨好我，故事讲得顺，我也不介意给你一个过得去的分数，过得去的票房，然后鼓励你拍第二部。
但问题来了，你抱着再看一遍白蛇的预期去看《青蛇劫起》，那必然大失所望。
因为这压根儿拍的不是白蛇的故事。
它直接从水漫金山，小白被镇开始讲起，讲小青被法海扔到了一个废土风的修罗城中，为了逃离这个城，先后遇见了多个角色，试了多种办法，凭借着救小白的执念最终成功逃离的故事。
发现没，你把小白、小青名字一换，这就与那个白蛇报恩、生子、救许仙、遭受劫难，塔倒团圆的合家欢的故事毫不相干。
第二部可以说完全颠覆了第一部的设定、视角、世界观，它直接反问了一个问题，你说的《白蛇传》，是人视角下的故事，但在蛇视角下呢？
报完恩，许仙死了，然后呢？难不成要与许仙生生世世在一起？那这还算啥蛇妖，这不我们北方保家仙儿吗。
所以导演要讲一个蛇与蛇之间的缘起，要讲他俩之间的感情有多好，许仙只不过是他俩千百年过程中的一个过客，这个沧海桑田的情谊，太可歌可泣了！
所以片方从第一部电影的名字上，就埋下了伏笔，实际上这个野心早就藏好了，你可以说他们第一部就是试水，打算拿第二部来惊艳所有人。
因为缘起，这两个字在佛教文化体系中是有特殊含义的。
指【有缘起必有缘灭，万物因为缘起聚集，又因为缘灭离开，如此循环往复不止】。
如果片方就打算拍一部戏，没必要用上这两个字。
问题来了，从第一部到第二部，片方跳过了太多环节。
步子太大，扯到了蛋。
铺垫太乱，铁杵变成签。
第一部讲了蛇怎么认识人的缘起过程，理论上就应该补充一通许仙是怎么死的，白娘子怎么逃出来，离开许仙的缘灭过程；
也应该补充一下白蛇是怎么与青蛇缘起的过程。
但这部片子一笔带过了，这一笔带过，造成了海量的认知成本。
第一部的所有印象，都造成了第二部的认知枷锁。
或许片方觉得这一段不重要，但是观众就是会纳闷，为什么没许仙了？为什么突然讲蛇的事儿了？为什么突然世界成这样了？这青蛇到底是啥执念，遭这么大罪都一定要救姐姐？
你觉得艺术需要精简，要短时间内提供大的信息量，没关系。
观众看不懂你的故事，一上来就懵了，那你还怎么讲好接下来的内容？
我是观众，我就觉得这哪跟哪儿？我怎么感受你们感情啊？
前戏也太快了啊。
3
铺垫就出了问题，后面的表述里，导演的野心太大，更不好懂。
你如果能读懂【缘起缘灭】的暗示，你或许能耐着性子看下去，但剩下【劫起劫灭】的故事，就是专业人士的狂欢了。
劫是在佛教中，是啥意思？
一方面，劫表示了一个世界毁灭重建的周期，一次毁灭叫一劫；
另一方面，它表示宿命般逃脱不掉的灾难，所以有词叫在劫难逃。
就像OFO和我的关系一样。
导演或许觉得，【劫起】俩字，就足够刻画小青所处的修罗城了，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观众需要你讲啊，这个城为什么是宿命般的结果？为什么大家都来到了这儿？怎么就逃不出来了？这城市咋还会呼吸？这城里咋还全是渣男？这城里怎么这么多种族？谁是好人？
这个城，明明需要几大集电视剧才能勉强刻画完，但是现在被草草勾勒完了。
这里人带着执念互相劫掠，世界是个衔尾蛇，毁灭世人又诞生新花朵不断重建，循环往复，逃出来需要放下执念。
为什么？
因为执念就是我执，佛教中认为你对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得不到，就有了执念，着了相，就横生了无数痛苦，得不到解脱，所以要放下执念。
这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你没钱，挣钱难，钱又成了你的执念，进而导致你把一切困难都会归咎在自己没钱上，放下执念，你才不会痛苦；
你没有权力，掌权成了你的执念时，你有了权力就想伤害无权者，你又恒定被更有权力者伤害，所以权力成了你的痛苦来源。
现在我这么解释，大家能听懂，但是在电影播放过程中，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你把执念的东西扔了不就完了呗，生死关头，命重要还是执念重要？
你别给我整哲学这一套，你先告诉我怎么跑路最好。
我是来看大逃杀的，不是来看老僧辩经，哲学与和平的。
谜语人滚出哥谭。
人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时，就是会按照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去理解，好的内容创作者是通过一个个简单易懂的叙事技巧，帮助观众理解自己的精神内核，而不是要硬按着观众的头，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很可惜的是，导演并不是前者，而是继续炫起了技。
你以为他讲的是小青修炼，变强了，打败了法海及他的狗腿子，成功逃离了修罗城；
但实际上他饶有兴致的辩证了大小乘佛教之间的关系。
小乘佛教追求绝对的清心寡欲没有执念，大乘佛教认为这样活着还有啥意思，应该缘起性空——生命是空，那来去随缘不抱期待就好，即时放下，即时解脱。
所以表面上看，是法海派牛头怪四处追杀有执念的人，但内在里，是讲小乘佛教追求无执念过程中的偏执；
表面上看，是青蛇战胜了法海，内在里，是大乘佛教战胜了小乘佛教。
这一堆哲学干货堆下来，观众觉得自己看不懂，也完全没受到震撼。
麻了，全都麻了。
你要是观众，大概率会嘟囔，怎么这片净让青蛇光膀子露大腿啊，是不是在打情色擦边球？
我笑了，没准创作人员此时正微笑着双手合十。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4
所以观众如果骂青蛇，丝毫不冤。
叙事视角上创新，欢迎；
讲东方文化，可以；
但是你这跟我打了130分钟的机锋，说了这么久的哑谜，不行。
不是我对你苛求，实在是，观众看不懂。
如果你要跟我讲，你要讲佛教哲理，讲蛇蛇情深，你标明啊，你拿四五部电影出来一点一点慢慢讲啊，你现在一口气莽出来，我该夸你还是骂你？
胶卷也涨价？改名叫内卷？
作为导演，你抛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命题，这么大的一个设定，在电影院线做试验品，观众意识到自己是小白鼠，一定会有负面情绪。
当然，观众没有意识到，实际上观众可能比较茫然。
什么缘起缘灭、劫、我执、五蕴等繁多东方特有的概念，我们欢迎你讲出来，但你一口气抛出来，显得你不是来讲故事的，你是来秀概念的。
你知道上一个叫秀念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超前时代一点，是天才；
超前时代很多，会被时代暴揍。
一如《姜子牙》的毛病，当你设定都需要花大力气才能讲明白的时候，你的剧情、人物等方面就没有空间也没有能力讲出彩了。
所以从剧情来看，没有什么松紧起伏，高潮低潮，这整个片子一个谜题还没解开，下一个谜题就来了，看的屏幕外的我累到不行；
屏幕里一直被人追杀的小青都快站着踩摩托油门了，才堪堪打卡完片中的各个景点。
一个个宏伟地设定还没来得及感悟，好好欣赏一下其中玄妙之处，啪，下一个设定又来了。
观众就像是抽中了欧洲十国一日游的大奖，知道的是来看风景的，不知道的是随机抽取一个观众当雇佣兵。
直奔叙利亚。
至于角色，更没时间刻画了，仔细一思索，全是脸谱。
白蛇许仙一对两口子，你说他们的戏份不应该出现在大女主戏里，跳过了也就算了；
小青为啥这么痴迷姐姐，被打破头也要找姐姐，这也没讲，再看看其余角色，你更觉得他们是工具人，被剧情白嫖致死。
剧中帮女主认识城中险恶的孙姐，交代完设定就扑街了，工具人；
渣了女主的男二司马，怎么在群妖中当上老大的没讲，渣完女主就死，工具人；
法海为啥那么牛逼，说把小青扔到修罗城就扔到修罗城，三句话就让大BOSS追杀小青一整集，更是没讲，工具人中的工具人。
至于上部戏还是主角的白素贞小白，这一部更是变成男主挨了一集的揍，帮小青逃出修罗城就扑街了。
我寻思没你小子人家也进不了修罗城啊，你是不是搁这钓鱼？
你是不是跟法海在演小青呢？
你是不是拿了修罗城的回扣？
这么卷的吗？
太多太多迷惑的点了，给本来就不好理解的故事，讲的七零八落。
设定再大，故事讲不好，依然是不及格。
设定过大的故事，难度必然越大。
最后一点，也是我发自肺腑怀疑的一点。
就算你能把内容讲的深入浅出，刻画的形象也非常丰满，剧情错落有致。
有些东方元素就是很难量化，直观展现出来的。
很多片子讲东方元素，实际上是通过西方视角来讲东方元素的。
比如说讲什么人妖不两立、人狐不两立的设定，男主（人）通过冒险结交了许多妖（狐）朋友，打破了这个设定。
但仔细想想，这不是在讲“不要种族歧视”那一套吗。
西方看完后会有代入感，会觉得打破设定的人是政治正确的英雄，但国内观众会觉得一脸懵——我们生活中哪有妖吗？我们歧视妖吗？
我们生活中哪有妖，又哪儿来的人妖不两立的设定？真当我们没看过聊斋？
人妖经常在床上进行人与妖的连接。
同理，要拍力量感，一锤子砸死无数外星人，简单，好量化；
拍大军压境，书生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或是千军万马避白袍，难，不容易量化。
拍蜕变，一个菜鸡喝了神药，变异后暴捶学校小霸王，简单；
拍君子豹变，羽化而登仙，难，不好量化。
本质上，东方文化不单单崇拜肉体上的强大，而是崇拜那些能够从容应对这片土地上森严的封建统治秩序的人。
东方文化也不仅仅崇尚肉体上的蜕变，而是精神结构与思想本质上的跃进。
这些东西，怎么拍？怎么讲？
你给讲透了，根本上不了院线。
5
所以我们最后看到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青蛇劫起》。
我觉得这个片子不是不好，是没拍好。
创作团队野心太大，一开始就不满足于讲一个普通的故事，从第二部片子开始，就想构建一个新宇宙，于是把第一部的配角拿这一部里客串了一个关键角色，甚至还在彩蛋中再次出现，想为接下来的故事埋个伏笔，或许以后所有宇宙故事，都交集于这样一个点。
而与之对冲的是，展现劫起一个劫字的修罗城，都没刻画得好。
劫，是逃脱不掉的宿命感，是轮回的绝望感，是人人相食的恐怖感，但是被取巧的团队摆拍成了一个混合着灾难、亡灵、废土等西方元素的灾难求生片。
这个片子本来应该是小青、小白历经千年轮回缘分情深，依然挣脱宿命互相追寻的故事。
但是被拍成了中国版的《狂暴之路》，中国版的《奇异博士》，中国版的《战斗天使阿丽塔》，唯独不像青蛇自己。
也对，一提起青蛇，谁不想到大威天龙呢。
野心太大，能力有限，妄图一下跃进，打造一个爆款，塑造一个动漫宇宙，太难了。
观众不认，观众不允许。
所有国漫光环逐渐消磨干净后，那时真正的大考，才真正到来。
这不是拿着一个东方的概念，简单套一下就能阐明的，能够将这些元素轻巧展现出来时，也自然不会被什么讲不好剧情，刻画不好人物的问题困扰。
创作者别好高骛远太大的命题，还是从踏实讲故事做起吧。
野心过大的故事，很容易成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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