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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父亲


几年前,儿子即兴画了一张素描:记忆中的姥爷。夏日,赤膊光背,胡子拉碴,似乎是刚刚忙完农活蹲下来歇息。神态极其逼真,恍若现实中司空见惯的某一刻。

多年来,那张素描依然卡在画夹上,收藏在床箱底部,静静地躺在时光里。很少去触碰,是因为它总是会触动我内心深处的一些记忆,拖拽着丝丝缕缕的疼与痛。那些无法安置的忧伤,依然无法释怀。

老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六年了。光阴白驹过隙,思念,从未止歇。只是不敢回忆。因为离家的时候年龄尚小,后来总是来去匆匆聚少离多。

总有一种错觉,老父亲还健在。只要我踏上归程,故乡的小院子里一定还有一对老人在深情守候,执着等待。何曾天真的幻想啊!……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甚至掩埋一切。至亲的人,突然走出了时间,却永远驻扎在了亲人的心中。起初是无法诉说的疼痛,然后是刻意的不想起。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时分,常常会在一个奇特的地方重逢,是意念在穿越,那些在我们清醒的时候脚步无法企及的苍茫远方。有时候是熟悉的小院,明明相见,却无法交谈更无从拥抱。……徒留梦醒时分的无限惆怅。

又一个父亲节到了。是父亲离开以后的第六个父亲节。其实对于西方的诸多节日,我一向是无感的。但自从父母相继离世以后,对这些节日分外敏感起来。因为角色缺失,便愈加在意。像一个躲在角落里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在万民同祝的感恩氛围里,眼巴巴地期望着被恩赐一份甜蜜,望眼欲穿。

六月的雨,说来就来。老天爷的火爆脾气,瞬间便会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定格在我儿时记忆里的,总是战战兢兢的一种恐惧。

雨水丰沛的季节,庄稼地里的草总是疯长,一茬又一茬锄不完的野草,如同看不到尽头的日子。父亲是个很勤快的人,他有着农民与生俱来的本分,对土地充满深情的热爱,便对庄稼倾注了毕生的心血。他干农活总是一丝不苟,他种的每一种庄稼都是村子里公认的好。

通常都是下午三四点钟,天公突然发威,雷雨如注。似乎每一次,父亲和大哥都在田里忙活着。儿时记忆里有很多次,我在午睡的迷糊状态里,听到轰隆隆雷声时,总是会坐起来吓得哇哇大哭。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跑过来安抚我,一边焦急地望向窗外。她一定是担心着在风雨中劳作的父亲和大哥。

我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担心和恐惧,想象着在大雨如注的时候,他们拉着平板车或者肩扛着重物艰难地往家赶,雨雾迷茫每一步在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会不会摔倒。雷声滚滚天地发威时,他们是否知道在什么地方避雨更安全些。多年以后,每当这种恶劣天气出现,内心总会涌起莫名的焦虑。

雷雨来得急去得快,却总是把人淋得和落汤鸡一般。不一会儿,父亲和大哥就回来了,他们有时拉着平板车,有时候肩扛着,一捆一捆扎好的草或柳枝,圈里的牛羊在等待着进食。他们脚上满是泥泞,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母亲打来一盆水,拿来换洗的干衣服,放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又去忙活别的事。

父亲一生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模式里劳作且乐天知命。记忆中的他,从未有过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田间地头里干活,就是在赶往田间地头的路上。他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播种,种玉米,种棉花,种小麦,种瓜果蔬菜。供养我们兄弟姐妹长大。直到八十九岁去世前的半年,还在脚不沾地忙碌着。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又何尝不是父亲一生的写照。父亲除了会歪歪扭扭地写他的名字之外,大字不识几个。但他用朴素的价值观教会了我们做人做事的原则。他老人家一生生活俭朴,省吃俭用,却在为人处事方面大气宽容。村子里修路,他拿出了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三万元来资助。很多人不理解他,冷嘲热讽。甚至连亲人对此举也多有诟病,但他总是憨厚地笑一笑,不做太多解释。在他有限的人生认知里,不麻烦别人多做善事就是人活着的价值。

哲人说: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故去的亲人们一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时间之外。他们或许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或者是一棵摇曳的小树,或者是天空的一朵云,甚至是飘过我们耳畔的一缕轻风。

那么,在我们活着的每一刻,只要我们愿意用心感知,就一定会觉察到一种无影无形的陪伴。那么,那些蛰伏在内心的疼痛便可以在时间里慢慢释怀。因为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在某个时空里重逢。或许是他们近旁的一棵树,或者栖息在树上的一只小鸟。相信我们会有独特的沟通方式,重新感知这一生的亲切和美好,如同我们从未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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