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又到了告别父亲的时候,我故作镇静地帮阿姨做家务活,趁着父亲上厕所时,忙拿起包走出家门。

我不敢跟父亲告别,怕看到父亲蹒跚送我的身影,怕看到父亲眼里的落寞,也怕看到萧瑟的秋风吹动他稀疏白发的样子……作别日渐苍老的父亲是难以面对的事情。

每次我回来看望父亲,他总是很高兴。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父亲坐在中间享受着天伦之乐。快乐的时光过得很快,分别时总是依依不舍,但他从不阻止我们的行程,只是默默地倚门而望眼里满是泪水。

都说父爱如山,已到耄耋之年的父亲,再也不能给儿女大山般的依靠了。他寡言少语了,没有以前生气时那令人可怕的横眉竖目了。我心里很痛,人老了真的很无奈,我宁愿父亲发雷霆之怒骂我们,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也不表示。岁月真是一把刀,削去了父亲的活力、自信和个性……

我们家人口多,母亲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只有父亲挣工资养活我们,父亲是家里名副其实的顶梁柱，是最高权威。年轻时的父亲一表人才,是文化课的骨干老师,打篮球跳交谊舞都很棒,我崇拜父亲,以父亲为荣。课余时间我成了父亲的“小尾巴”,跟随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父亲也喜欢我这个大女儿，天天不厌其烦地给我梳辫子,还把筷子烤热给我烫刘海儿,想方设法地打扮女儿。而我动不动就威胁父亲,说要剪掉长头发。

父爱是含蓄的爱。有一次,我顶撞了父亲,说他不爱我。母亲私下告诉我,“每到周六你爸就盯着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怎么会不爱你呢?”有一次,我去洛阳看姑姑,回来时丢了火车票没能在预定的日子到家。父亲坐立不安,饭没吃,酒没喝。第二天我到家后,父亲才高兴地端起了酒盅。

我读高中时家里人口多收入少,姑姑水担了我的读书班用。我交完书学费和伙食费后略行剩余,使在周六回家时给父亲买一斤散白酒。父亲最喜欢喝酒.可是却受经济条件所限经常断酒。要不是我们兄弟姐妹多都像小燕子似的张脊嘴要吃饭,父亲怎么会经常没酒喝呢?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每次听到《父亲》那首歌,都会让我热泪盈框: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你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你眼角上添了皱纹/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父亲老了,我们父女的位置颠倒了。以前是我听父亲的话，现在父亲听我的话了。年迈的父亲像孩子一样脆弱可怜,该是儿女关心照顾的时候了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祆,可我这个远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小棉袄有什么用啊,只是打电话问候而已。想到这些心里酸楚不堪,我要是没长大父亲还没有老该有多好啊,我们就不会有一次次伤心地告别了!

父亲再也不缺酒了,我们回家总要带上好酒给父亲,可是买多少好酒,也弥补不了我们亏欠父亲的恩情!

为了让父亲以我为荣我努力学习勤奋工作从工作岗位退休了,还在读书学习、写散文、诗词有时在报刊上发表豆腐块文章,拿给父亲看,父亲总是一脸慈祥地戴着老花镜,他那认真的样子让我莫名地感动。老话说:“七十有个家,八十有个妈。”我没有妈妈很多年了,有个老父亲弥补亲情的空缺也很好。

经历了无数次无言的告删每次都这么难过。随着渐行渐远的行程,八旬老父被我抛在身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相见不难别时难,跟父亲告别总是这么痛……

作者：鲍哈申

摘自《通辽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