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

安安静静，喜欢把大地包裹起来的阴天，静谧，像风吹不动。总觉得晚秋像一个卸了妆的妇人，虽脂粉不在，却风骨犹存，有一种超拔的素美，让人欲罢不能地爱。晚秋，就那么气定神闲地等，等冬天的战鼓咚咚，等着等着，那场雪的声音落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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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里不同天”。一夜之间，远处的，近处的，江南的，塞北的，朋友们都开始晒雪景。那雪的丰饶，让一座又一座的城市活起来了，山川动起来了，远远看去，苍绿的叶子上兜着一炉雪，一只雀儿拍着扑棱棱的翅膀落上去，雪就开始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掉。粉嫩的花朵上撒着一捧雪，颤颤巍巍，仿若上面站了一位娇俏的拇指美人，那个妖啊，让人的心也跟着化了，软了。转瞬间，粉雕玉砌，却玉颜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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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着那边的或者那边的那边的雪景，就想到了秋天以后，以及以后的以后。季节就这样轮回吧。从最初的渴望遏制时间洪流，到逐渐地任其流，再到今天的宠辱不惊，恐怕，每个人都有意气风发地勾画年轻时的欲望吧，一直到最后，气定神闲，心不动，不争，不怒，更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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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望向窗外，看我的城——这里，渐渐沥沥，秋雨绵绵。远方的雪，继续铺天盖地。我有一点担忧，千里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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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雨，似乎是为应和那边的雪，竟也越下越大。听着母亲的电话，仿佛也听到冬雪“扑簌扑簌”下落的声音。故乡的雪，下得正欢，而年逾花甲的母亲，却还在家附近的一个厂矿作厨师。母亲一直很坚强，喜欢有事做，更怕蹉跎岁月让她皱纹叠加，让她再没有做这种差事的机会。记得读过一篇写母亲的文章：“她说话声音大，和邻居们讲到高兴时，会笑得惊天动地。她不怒则已，一怒而开骂时，正义凛然，轰轰烈烈，被骂的人只能抱头鼠窜”，读到此处，我不禁开怀大笑，因为，我想起了精明能干的母亲。即使在这样的雪天，她笑起来，也会震落树枝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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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厚，母亲发来信息说，很冷，她没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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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母亲一直在路上，所以我不喜欢那边下雪，我喜欢那边是艳丽傲慢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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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起耳朵，仍然能听到故乡窗外雪落的声音，“扑簌扑簌簌”，接着，是“吱呀吱呀”的声音，那是母亲脚步声，一如年轻时稳健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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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雪是慈祥的，像父亲的满头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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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雪天，父亲一定会躲在屋里看书。那年，下了两天两夜的鹅毛大雪，我读初三，学校离家很远。我骑一辆小小的脚踏自行车，在公路边。路很滑，只要后面过来大车，我就会刹车，一定会滑倒，等到家，我真不知自己摔了多少跤。就那样，连滚带爬地回了家。到家时，天已擦黑，父亲正在半路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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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一页早已被风吹过，可那场雪，却依然残存于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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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过往，因为特别而被我们记忆，就像故乡那一场又一场温情的雪。

作者：王红梅

摘自《中国交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