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从长安出发,沿丝绸之路西行,越过陇山后到达的第一个重镇是秦州(今甘肃天水)。秦州的得名,源自此地是秦帝国的发祥地,秦人先祖嬴非子在此为西周王室牧马有功,于公元前九世纪被周孝王封邑于此。秦州作为丝绸之路上重要的门户和驿站,往来西域的岑参必会在此停留,不过行色匆匆的他,在此只留下一首诗,即《醉后戏与赵歌儿》:
秦州歌儿歌调苦,偏能立唱濮阳女。
座中醉客不得意,闻之一声泪如雨。
向使逢着汉帝怜,董贤气咽不能语。
看来是在秦州地方官员宴请岑参的酒席上作的,“赵歌儿”是一位姓赵的少年歌手,大概被邀请来在宴会上演唱助兴。赵歌儿演唱的流行歌曲是《濮阳女》,其凄苦的歌声让宴席上的很多人留下了泪水。《濮阳女》应是从民间采集的乐府歌辞,多反映的是思妇想念爱人的内容,例如有一首:
雁来书不至,月照独眠房。
贱妾多愁思,不堪秋夜长。
深闺怨妇幽咽的歌声让一帮喝醉了的大老爷们泪水涟涟,岑参说他们是“不得意”,也就是活得不如意或不得志,说白了就是不能去京城做官而只能留在象秦州这样的偏僻之地,这是借“被冷落的深闺怨妇”来比喻“被朝廷冷落的贬谪臣僚”的老套路。岑参戏言道,假如他们突然“得意”了,就像西汉时期汉哀帝宠爱董贤那样得到皇帝的关爱,怕也会感激涕零得说不出话来。准确地说,岑参并不是对赵歌儿戏言,而是对宴席上那些“不得意”者戏言,且也是带着自嘲的意思,因为朝廷让他去遥远的安西都护府出差也是他心里不乐意的。
岑参两次西域行的路线图。第一次西行到达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龟兹(今新疆库车),第二次西行到达北庭都护府所在地北庭(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北庭乡)。
秦州是丝绸之路上的第一个重镇,过路的岑参在此只留下一首诗,也曾经过路此地的高适和王维却没有留下一首诗,只有他们的朋友杜甫,在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秋天,来到秦州住了约三个月,在此留下了70余首诗歌,秦州的名胜古迹差不多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杜甫登上秦州城墙,写下一首《东楼》:
万里流沙道,西征过北门。
但添新战骨,不返旧征魂。
楼角临风迥,城阴带水昏。
传声看驿使,送节向河源。
杜甫目睹秦州城下东西往来的行人,特别提到那些为国家安全而西行的将士和使节,有些人可能一去不复返,表达了自己对战争的忧虑。
杜甫游览秦州城北寺,写下《秦州杂诗二十首》的第二首:
秦州城北寺,胜迹隗嚣宫。
苔藓山门古,丹青野殿空。
月明垂叶露,云逐渡溪风。
清渭无情极,愁时独向东。
城北寺的山顶上有一处宫殿遗址,传说是两汉之间的王莽新朝末年,趁乱割据陇右的隗嚣所建的旧宫,此处可俯瞰秦州全城和山下滚滚东去的渭河水。
杜甫又游览秦州城南的南郭寺,写下《秦州杂诗二十首》的第十二首:
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
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
秋花危石底,晚景卧钟边。
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
南郭寺建于北朝时,至今已有一千六百多年的历史,为陇右第一名刹,庭院中历经千多年的古柏就是杜甫所吟咏的“老树”,为纪念杜甫寺内建有杜工部祠堂。
杜甫在秦州的东柯谷住过一阵,写下《秦州杂诗二十首》的第十三首:
传道东柯谷,深藏数十家。
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
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
船人相近报,但恐失桃花。
东柯谷中为纪念杜甫建有杜甫东柯草堂。
杜甫也去过天水著名的麦积山石窟,写下过一首《山寺》:
野寺残僧少,山园细路高。
麝香眠石竹,鹦鹉啄金桃。
乱水通人过,悬崖置屋牢。
上方重阁晚,百里见秋毫。
麦积山石窟始建于公元四世纪的北魏时期,如今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处遗址点被列入了世界遗产名录。
杜甫在秦州也没有忘了老朋友岑参和高适,他写下一首《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前四韵为:
故人何寂寞,今我独凄凉。
老去才难尽,秋来兴甚长。
物情尤可见,辞客未能忘。
海内知名士,云端各异方。
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初冬,高适正在彭州(今四川彭州)当刺史,岑参则在虢州(今河南灵宝)任长史,他们彼此有一年多未见面了,杜甫在诗中问候他们,也告知自己的近况,希望“会待妖氛静,论文暂裹粮。”早日消灭叛军,众人可以再聚首一起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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