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湘云 (湖南)
在我还不太记事的童年,我的祖父去世了。他的棺椁在堂屋中停放了三天,然后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下葬了。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死去。但离世都是有原因的。有老的不能再老而死去的,也有很小以至还没有出生就死在妈妈肚中的,有些是天灾造成的,有些是人祸造成的,有生病死的,有饥饿死的,还有死于各种事故的。
由此可见,死亡是不分年龄段的,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正如祖父不在了,而祖父的父母还健在一样,一切是那么的正常。
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本不是我这个年龄应该考虑的事情,因为那时我才五岁。尽管不应该考虑,但还是考虑了。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什么会离开这个世界,我没有得出答案,以至后来也没有得出让我满意的答案。
没有了祖父,祖母家的日子显得更加的贫困和艰难。
祖母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岁数大一些的都各自成了家,有的去了遥远的外地,也有在附近的。留在祖母身边的只有一个较小的叔叔和最小的姑姑,再就是我和母亲。记得没住多久,我和母亲也搬出去住了。房子是生产队的一间破旧公房,就在食堂边上。夏天很潮,冬天很冷。这不是主要,主要是我和母亲基本上就没吃饱过饭。那时我们吃食堂,所有的人都吃食堂。
母亲是生产队的社员,早中晚一日三餐,规定只给母亲一份饭,我是没有的。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一份饭,两个人吃,饥饿可想而知。实在饿不过的时候,我和母亲就找一些能吃的树叶和草根等充饥,不过能吃的树叶和草根也不是总有,因为那时候很多人都在吃。既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像祖父一样因饥饿和无钱看病而相继死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们国家当时要偿还苏联曾援助我们的债务,又恰逢久旱无雨,粮食欠收的缘故,后来人们称那段时间为三年自然灾害。
某个夏日的一天,母亲去生产队干活了。我打着赤脚在经过一个池塘的时候,发现边上漂着一条小鱼,我急忙下去捞了起来,还没上岸就急不可待地放到嘴边咬了起来,鱼不新鲜,已经有点味了。正在这时,一只大手揪住了我的头发,厉声吼道:“你敢偷生产队的鱼。”我这才发现,他是生产队的一个小负责人。他不容分说地一边吼叫着一边揪着我的头发使劲往水里淹。我一次次地刚将头露出水面,又一次次地被摁了下去。直到我没了力气,直到我不断地一口一口从嘴里往外吐着灌下去的水,直到我的脚也被底下的什么东西划破了,鲜血漂向水面,那人见状才肯放过我,嘴里不断骂道:“小兔崽子,看你还敢不敢偷公家的鱼,暂且先饶了你。”然后扬长而去。
我坐在湿湿的地上,望着脚板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一遍遍用池塘的水冲洗,一声声不断地哭泣,那种无助,非常的绝望,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敢哭太久,怕母亲回来知道,虽然我不认为这是偷,可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服自己这不是偷。总之,我不想让母亲知道,不想让母亲为我操心或是伤心。有时候,想法与现实是不一样的。收工回来的母亲一见我就发现了不正常的一面,因为我的脚板还渗着血,无法正常行走。
母亲少不了一番问明原因,也知道我说的淹我的那个人是谁了。骂那人太不是东西,连孩子都这样对待,等碰面后一定要说他几句。然后母亲给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母亲说,这个世界有的是恶人,他们如同有毒的蜘蛛,专门欺负弱小。我对母亲说:“见到那人不要再说什么。”我是这样想的,懂道理的人即使不说也懂道理,不懂道理的人再说也未必懂道理,可能反而会生仇恨。我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不偷快的事成为过去,总比耿耿于怀的好。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不尽人意的只有贫穷,没想到还有比贫穷更可怕的像凶神恶煞一样的人。
我多么希望这个世界是美丽的,充满诗情画意,然而现实并没有太多的花香鸟语。
干渴的田野被太阳晒出一道道裂痕,像一张铺开的蜘蛛网。稀稀拉拉的禾苗因缺水份而干枯,而死去。闷热的天气让人透不过气来。我们不得不承认,所有的生物在大自然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和微不足道的。这就是现状,这种残酷的现状不仅夏天如此,秋冬也没有改变多少。
作者:湘云
李江河,笔名:湘云 祖籍湖南桃源人,后随父亲在青海上学、青海工作。从小喜欢文学,部分诗歌、短篇小说曾经发表在省市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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