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豚入梦
文/孙维彬
一条黑黝黝的江豚驮着我，在浑浊的巨浪里飞腾，一会儿贴着水面飞，一会儿又潜到水下，故意呛我几口水。我紧紧地搂着江豚柔滑的躯体，发出惊喜而刺激的呼喊。江豚把我掀翻在水里，让我惊慌失措地扑腾，当我渐渐下沉的时候，它却又潜到我身下，把我托出水面往前飞蹿。它周围的一大群江豚像簇拥着尊贵的客人一般，纷纷亮出自己的绝招，追逐着江里的大白鱼，我的笑声在滚滚浪涛间飞跃跳荡。忽然我又在往下沉，江豚四处逃散，似乎受到了袭击，我惊恐地伸手去抓江豚的尾鳍，尾鳍却滑落了……
江豚入梦！醒来，却是空梦！
梦醒了，于惆怅失落之中，竟也寻得了年少时的记忆。那骁勇的江豚黑色精灵一般破浪而来，飞溅的浪花粲然于少年瑰丽而明净的天空。
江豚是千百万年来栖游于长江的第二大淡水豚类，我们当地并不叫它江豚，知道它还有这么文雅名字的人，极少。我们都愿意叫它“光猪”，后面还带个“儿”字，很是亲切和喜爱。我很怀疑它的别名叫“江猪”，一查，果然是。我琢磨着，为什么叫它“光猪”呢，光滑润洁，猪一样肥嘟嘟的可爱，才这么称呼它的吧。
江豚在我们当地是神圣的精灵，祖祖辈辈都奉为不可亵渎不可冒犯更不可捕捉的圣物。父母们常常告诫子女不可与江豚接近，更不可去追逐它，在长江里游泳遇到江豚要让开，别惹它发怒，江豚发怒是要掀翻小船的呢。于是我一直到现在都对它怀有十分的敬畏。我们当地只有一个人能驾着小船，在长江里用鱼叉捕捉江豚，熬油，治烧伤，但我们都对他没有一点好感，视他为恶人。
童年记忆里的江豚是神秘之物。每到冬春之时，江水清碧澄澈，江豚父母便携带着幼小的子豚来巡视它们的领地了，十月出生，才几个月大的幼豚，游在父母之间，瓦灰色的身体扭来扭去，似在撒娇。游累了，就将圆嘟嘟的小头搁在妈妈的背上，甚至将它的颈部和腹部也都贴在妈妈的背上，让妈妈驮着它嬉游，就像出行的小孩，走累了，趴在妈妈的背上一样。
有一年的春天，江水还没有涨上来，江中大片的沙滩与江岸之间的浅水里，游来了十几条江豚，碧绿的江水倒映着它们铁灰色的身影，个体大的江豚游在两侧，中间是它们幼小的孩子。我们一大群孩子在岸上欢笑着，奔跑着，跟随着江豚。江豚离我们那么近，似乎伸手就可触摸，江豚也不见半点害怕，依旧在清水里摆动优雅的身体，偶尔喷出一条银白的水线，发出鸟鸣一样悦耳的声音，与我们逗乐。江豚从哪里来？又游向哪里去？江豚吃什么？夜晚会不会害怕？这些都是儿童的未解之谜。
少年记忆里的江豚是神奇之物。每到夏天，江水暴涨，洪涛滚滚，一片汪洋，各种鱼儿满江流溢，此时就是江豚显摆神奇，英雄用武之际。有资料说江豚一般4、5只在一起，其实不然，它们常常成群结对，十几只，几十只，在宏阔的江面上，在浊流滚滚之中，翻波涌浪，驱赶着、围猎着鱼群，那些深陷包围圈的鱼群，惊慌失措，在洪波中飞蹿，江豚也就使出他们的绝招，翻滚，跳跃，闪击。别看江豚胖乎乎的，它们捕鱼之时，个个身手敏捷。
绝对是这江中的豪杰。它们时而在江面上侧游，一叶尾鳍露出江面，左摇右摆，从空中划过；时而极速游动，突然凌空一跃，圆鼓鼓的身子露出水面，尾叶在水中向前滑行；时而直立游动，就像海豚，袅袅娉婷。江豚在冬春季节，是娴静的，与江水的文静相谐。而在一切都躁动，一切都火爆的夏季，它们便成了这长江的弄潮儿，推波助澜。你看它们紧跟在巨轮之后，搅起的狂澜里它们行动自如，用身体去顶破浪涛，踏浪而行。最奇特最有趣的是它们时不时要表演喷水的独门绝活，每当它喷水的时候，少年们就为它蹦跳、痴迷，猜想准是又射中了一条大白鱼。少年的记忆里，江豚是这般的神奇，是这般的搅动着诗情。
江豚啊，你何时湮没于我的视野？十年？二十年？哦，不，三十年！三十年前，我就不大喜欢去看长江了，虽然近在咫尺，偶尔去看一下长江也全无兴味和激动。是世事纷杂，早已麻木了疲倦了一颗激动的心？我摇头。我寻觅着答案，直到最近看到报道，江豚的的惨死！江豚的濒危！
原来是江豚，是这少年梦中的精灵，不再出现！
没有了江豚健美活跃的身姿，没有了江豚黑色闪电般的出击，一江浊流就是死去的江水，毫无生机。那一江浊流虽也涌动着层层浪涛，但那是疲倦的，是做作的，一点也激不起壮阔雄浑的诗情。江面上穿梭的是什么怪物？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铁船，它们满载着人类物质的荣耀，夸富于长江；那来来往往的运砂船，伸着长长的传送带，我感觉到的不是繁忙景象，而是人类向大自然无限攫取的贪欲。它们那搅动的叶轮，无时不在绞杀着江豚。那些伴着晚霞的余晖，徐徐滑向岸边渔船，也没有了渔舟唱晚的诗意。它们布施无数尖利的磙钩，时时都在阴森森地谋害着江豚，它们布施的电网，竟然连700斤重的中华鲟也给电死，那江豚能幸免吗？
我想起刘墉的几句话：“前面人错误的一小步，常要后面的人用一大步去补救。问题是，我们又能这样做多久？又做多少呢？因为人类的贪心，而让生物永远消失，是我们的耻辱。”
江豚，你何时才能真正重现于我的视野，让我那深情的目光定格在少年的画面？
【资料链接】
材料一
浙江乐清几位村民和边防官兵一起准备将两条搁浅获救的江豚放回大海
受伤搁浅的江豚被放归大海
（ 2005年8月28日）
材料二
武汉6月20日专电（记者刘紫凌、魏梦佳）6月12日，在湖北咸宁陆溪口江段，又一头非正常死亡江豚被发现。仅一个多月来，在长江各江段，已发现五六头死亡江豚。经研究，这些江豚大多因水体污染和非法渔具捕捞致死。
在一个短短的时段，江豚竟出现如此之高死亡频率，这令专家们十分忧虑。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专家提出警示：由于生存环境持续恶化，近年来长江江豚数量急剧下降，目前仅剩1100头左右，如不加紧抢救保护，江豚可能陷入灭绝境地。
一份触目惊心的死亡记录
6月12日，武汉海事局咸宁海事处人员在长江陆溪口段发现一头体长约1．6米、重40多公斤死亡的雌性江豚，全身血迹斑斑，被鱼钩和网绳捆住。
6月1日，上海长兴岛码头附近发现一头满是伤痕的死亡江豚。
5月19日，安徽铜陵淡水豚自然保护区发现一头死亡的年轻江豚，嘴呈张开状态。经分析，可能是渔民电捕致死。
5月14日，湖北鄂州江边发现一头不满6个月的小江豚尸体，已腐烂发臭。
5月9日，在长江中下游湖泊发现一头中年江豚死亡。虽然目前死因还待查，但可以肯定又是一起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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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三 江豚 鼠海豚科江豚属的一个单型种。又名江猪、海猪 。为齿鲸中个体最小者。体圆粗，(体长1.5～1.9米，体重达220千克；无喙。上、下颌几乎等长，上、下颌每侧各有牙齿15～21枚。额部明显隆起。头圆，喉部皮肤无沟。颈椎前5块愈合。无背鳍，鳍肢大，呈三角形，鳍肢长约占体长1／6，尾鳍宽约为体长1／4；体深石板灰色至黑色，在喉部和唇部有浅灰色和紫红色斑。分布于中国、日本、朝鲜、孟加拉、印度、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沿海，也曾在河口、湖泊、河流中发现。一般单个或成对活动，每小群4～5只。主要吃鱼、虾及乌贼。清明前后至立夏，中国长江口有江豚群活动，最多可达数十头。10月产仔，每胎1仔。呼吸时仅头部露出。潜水时弹跃而下，最多可达8～9分钟。顺流潜泳 ，可达10米远。皮下脂肪厚，占体重23％～36％。 |
作家档案
孙维彬，男，1965年12月生人，湖北省洪湖市燕窝中学教师，中教高级。多家报刊的特约栏目主持、特约撰稿人。从教30多年，致力于作文、阅读和试题研究。在《人民政协报》、《文史精华》、《湖北文史》等多家报刊上发表传记文学、文史作品多篇。在《语文教学通讯》、《语文报》（教师版）、《现代语文》、《语文天地》、《校园文苑》、《满分阅读》、《初中生阅读世界》、《中学生学习报》、《学习报》、《语文周报》、《帅作文》等多家报刊上发表教学论文、教学辅导文章三百多篇。主编《中学生课堂笔记》、阅读版语文《凝视大家》、《品读天下》等多本教辅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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