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驭风
《月下独酌》
李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当时的工部侍郎贺知章,相当于现在的建设部副部长,听说了李白的大名,于是就放下高干的加字主动去拜访。贺副部长是李白的老前辈,也是个大诗人,一首“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脍炙人口。老贺为人旷达不羁,风流潇洒,人称“诗狂”。
面对这样一位老前辈,李白不敢拿大,很恭敬的请贺副部长看自己的诗作《蜀道难》。老贺还没看完,就连声夸奖,称李白为“谪仙人”,从此李白被称为“诗仙”。
哥们不论年龄,一见如故,那是需要喝酒的。论喝酒,大家都知道李白是“斗酒诗百篇”的主,可老贺,大家或许不清楚,没关系,老杜曾有《饮中八仙歌》描述:
一仙贺知章:贺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二仙汝阳王: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三仙李适之: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四仙崔宗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五仙苏晋: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六仙李白: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七仙张旭: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八仙焦遂: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
论喝酒排名,贺知章可是实力派喝者,而李白是小六,仅比草圣强点。你说这俩个相见恨晚同时又嗜酒如命的家伙碰到一起,还能不喝出点故事?于是就喝出了“金龟换酒”的典故。
话说贺副部长与李白一见成莫逆,激动的赶紧把李白拉进酒馆,俩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近乎,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那酒就“咕吞咕吞”的往肚子里啁,可俩人忘了那酒也是要钱的。李白是一辈子虽然没穷的揭不开锅但也没大富过,又是刚进京囊中羞涩。老贺贵为部级干部是个不怎么带钱的主,对钱这种俗物没什么概念,怎么办?喝爽的人没有什么不敢干的,老贺当即把皇上赏赐的金龟解下,给酒馆老板权充酒资,俩人喝的天昏地暗,一醉方休,就此成为一辈子老友。
天宝三年,贺知章因病致休,唐玄宗恩准,并亲自赐诗饯行,还令太子率百官赋诗送别。时任翰林供奉(相当于社科院的教授)的李白写下《送贺宾客归越》一诗送别:“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
贺知章告老还乡后不久,李白也因得罪权贵而被玄宗“赐金还乡”,重又开始浪迹江湖,本诗写于这段时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陪伴李白一生的,除了朋友,酒,就是月亮了。在李白的诗作中,涉及月亮的很多:“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倏忽城西月,青天悬玉钩”、“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秋风渡江来,吹落山中月”、“闲窥石镜清我心,绿萝开处悬明月”、“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等等。
此时的李白,月下却有不得志的孤独感,因而,置身月下花丛,自斟自饮,少了呼朋唤友的热闹。孤寂之时,没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大气磅礴,没了“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没了“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的兴致,只好和月亮套近乎。唉,既然没有知己可以对酌倾诉,只要举杯邀月,接受幻化中月、影的陪伴,搞一搞浪漫主义。此时的李白,就剩下空旷世界里的孤独的悲凉。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月亮自然是不懂得饮酒,影子也只能徒然地跟随着我的身子。不过,还好啦,至少暂时可以有月、影结伴,在这春天里开开心心的喝吧。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爱喝酒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独酌基本上都是喝闷酒,原以为李白也免不了套路,可看到这里就不由得不佩服酒仙一把。原本是“独酌无相亲”的清冷,原本是一个人的闷酒,生生的让他拉来月和影整了出三人行,喝的又歌又舞的这叫个热闹。
有时候,仅仅调整心态是不够的,还需要调整我们的目光。目光所及,你能在喧哗中找到自己的沉静,也能在孤独中找到自己的陪伴。
于静谧的精神世界里,找来现实世界的陪伴,岂不“谪仙”乎?话说回来,只剩下与月亮和影子的亲密,也衬出“独酌”的这一刻寂寞。
所以,歌者,内心往往是孤独的。此时与月、影的歌舞,亦是醉时的独眠寂寥。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显然,李白又活过来了。旷达不羁的性格,最终还是永结这月、影的无情游,相约天上仙境里重见的那一天。
什么是潇洒?“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没有哥们“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尽兴,那就和古人结成知己做一次精神的穿越。那么,花间一壶之际,月、影又怎能不是驱赶寂寞的陪伴呢?
有这一份洒脱,这个世界就爱谁谁了。你走或你不走,哥们在这喝着;你来或你不来,哥们还在这喝着。爱来不来,爱走不走,哥们依旧在这喝着。
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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