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豳风.七月(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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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8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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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正宁五顷塬到彬州北极塬,百余里长塬东西绵延,永和塬是其中一段,隶属正宁,紧临旬邑,与旬邑的底庙塬和彬州的北极塬一线相连,塬上道路自东向西,分称为南罗公路、211国道连接线和旬麟二级公路,越向西南行,越接近关中腹地,路也越来越宽。

这是一条窄长如带的残塬,是百姓口中的皮条塬(意即像牛皮绳一样又长又窄),塬面时阔时窄,金鱼摆尾般时而阡陌交错,坳平地宽,时而细成一线崾崄,仅以土桥、压巷相连。塬心坳地平缓,如一川滩涂翻积于山巅,公路逶迤蛇行于塬心,长如藤蔓,似长长的电线绳串联着灯串般沟谷毗连的村庄,这些昔时穷潜于塬畔沟坡的村庄,南依着支塘川系,北纵入罗川一线,却在时代的基建潮里弃窑建房,渐拢向塬心,积聚于公路边。

支塘川因支塘河得名,支塘河西段名红岩河,正是电影《红河激浪》中的红河,亦是作家张俊彪长篇传记文学《红河丹心》中的红河;而罗川河则古称罗水,也叫四郎河,是正宁县的生命之河,罗川河培植了一千六百年历史的古城罗川,如今更是自源头聚流,通过庵里水库向正宁县城数万居民输送着生活用水。

支塘河与罗川河所贯穿的区域,正是陕甘宁分区时期所属23县之一的新正县辖区所在,是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出生入死、浴血奋战,领导人民群众创建的红色革命根据地之一。

这是一片红色的沃土,是《豳风·七月》的热土,是周先祖教民稼穑的原乡,后秦主姚苌在这里建城立邦,燕国公于志宁在这里积草屯粮,这片土地生长着谷薯麻桑,培植着忠诚与倔强,明朝晚期参政巩焴和吏部稽勋司郎中赵邦清出生于明代安兴里的于家庄和堡巷村,他们与行刺朱棣的明建文帝御史大夫景清被并称为正宁三清,以忠君爱民,清正廉明垂范桑梓。

1952年农历928日,作家张俊彪出生于永和塬西部下南村的王家寺(土地改革并社时原村名已失,现村名于家拉),在王家寺北沟畔有着五孔老窑的老庄度过了他的童年,放牛、读书,糠粕菜饼的清苦磨励着他的意志,黄土地上蕴藏的红色基因培植了他的青春梦想,一个黄土坡头走来的少年,以一支墨笔,一腔赤诚,写出了赤子的忠诚,写出了英雄的力量,写出了共和国的正义沧桑,直写得著作等身,实至名归。

(二)

君是故乡人,故乡留君名。在我个人的心底,张俊彪之名能从一得知就深铭于心,更缘于个人对文学的执着和浓浓乡情。早在上初中时,先生的一些作品热传于学堂,许多同学都曾以拥有其作品为傲,我也曾在镇街书屋购得一本先生的《神泉》,且一直保存至今。那时候许多同学都知道张俊彪是从故乡黄土地里走出的作家,知道先生参过军,就职于省城的省委大院。先生已长成一棵大树,倔强地生长在无数故乡少年的心底,成为无数农家娃鲤鱼跃龙门式的励志故事。

此后,断断续续听闻许多先生的往事,总让人充满遐想。先生出生地于家拉近在咫尺,上过的学堂正宁二中也是父辈与兄长们求过学的学堂,在乡间老人的回忆里,许多人闭上眼睛都可以说出正宁二中所在的罗川街有些什么景象,说出街头石牌坊、铁旗杆与文庙大殿的来历,许多人记忆着二中,回味着与先生的岁月交集,却每每断章于先生当兵入伍于异乡。先生退伍还乡后,是文学创作给了他起飞的翅膀,先生因文学创作进入庆阳地委宣传部,继而被调入甘肃省委宣传部,26岁即担任省委书记的专职秘书,许多人都知道先生的文章写的很好,却鲜有人知道先生写作的心路历程,了解先生为写作所做的努力,更少有人完整阅读过先生的著作,理解先生的对初心的坚守和对社会的贡献。

  村口大杨树下,闲人市上一年年口口相传的乡间轶事,总有一些片段关于先生。先生同龄的乡间老人,他们或多或少与先生有过一些交集,或一起读过书,或与先生的家人及朋友交好。他们不仅知道先生的父亲叫张自强,更了解先生父亲从旬邑张家沟子迁徙至于家拉的往昔。他们说先生在正宁二中上学那些年常在坡道上与先生擦肩,说那时候先生还很年轻,身体孱弱,常常被姐姐文香牵携着,姐弟俩背着书和干粮孑孓而行,姐姐文香手里总提着一把小斧头,小斧头很明亮,不是用来劈柴,而是为了防狼。那时候的乡野里常有野狼出没,烟村坡道狭窄的黄土便道又陡又长,一场暴雨常常冲断三曲十八弯的盘山道,求学的孩子们为了赶路,经常攀爬在山脊一样陡峭的羊肠小径上。

  那些经年的往事被反复转述就成了故事,听故事的年轻人越来越难以从中领会曾经的场景,越来越难以获得心灵的冲撞,物质的丰富让年轻人无法想象当年的饥馑,如今通行的便捷更让爬沟溜渠的艰险行程变得难以置信,但从那些艰苦岁月走过的人们,却还是难以忘记,曾经的清贫和苍凉成为他们生命中无法摒弃的印记。

  父亲不止一次向我讲起他上二中时的清苦,讲攀行于罗川山道的艰辛,讲被老师一次次背过河的感恩,讲当年缺衣少食,他们背的干粮都是菜饼,到周三就已发霉变质,掰开时扯出的霉丝有一尺长,可这种发霉变质的菜饼却要坚持吃到周末,才有机会趟十多里山路回家,回家再背一褡裢的菜饼到学堂。父亲讲二中的往事,道罗川的传说,讲他的某同学装病藏于宿舍偷卖馍老汉的干粮,讲景清借书、赵三爷(赵邦清)飞毛腿赶学的神话,讲罗川二十七尊真人像的历史和罗川城不能开北门,开北门要出一斗三升半菜籽官的传说……

衍生于这片土地的民间故事,那些无法解析的特异,那些具有着超自然能力的神力,总让人遐思联翩,也让人生出无限悲凉的乡愁之感。

(三)

  1994年春,我南下深圳打工,没日没夜的流水线生活并未湮灭我的文学梦想。赤贫的青春,梦是唯一的行李,蜇伏于宿舍木板床头写小说成了流水线生活闲隙的乐章,初中文化的我,其时的书写探索尚十分青涩,对文学的理解和驾驭文字的能力都极其有限,没有系统的汉语言文学基础,没有相关写作技巧的研修,甚至没有可请教的师长和群聊般的文化圈,唯有青春的涌动和热血的沸腾。我寄望于文字的表达能留下痕迹,却始终沉寂于卑微的人生与文化修养的缺失,始终徘徊在文学的圣殿之外,所有的文字都只是写给自己看。

  后来某次回乡,一位在下南小学教学的爷爷得知我有文学爱好,就提议我去拜访张俊彪先生,说先生是深圳市文联主席,拜访他有助于获得写作技巧和与大家交流的机缘,我觉得甚好,于是坐了爷爷的自行车前往于家拉拜访张俊彪先生的父亲,以索取先生在深圳的联系方式。

 老家周边的许多村庄我都非常熟悉,初出校门的前两年,我除了前往附近各村小学门前摆摊卖学生用品,还曾背着一部功能简单的华山DF1相机走村穿户为群众照相,所以无论是下南村小学还是于家拉,都印象深刻。只是我不曾想到,当年的于家拉已房屋成排,先生的父母却还住在沟边的老窑洞里,这是一处很敞亮的老窑院,四周碧树芳草茂密,沟谷轻风送来满院清凉,七十多岁的张自强老人身材高大,骨骼硬朗,一双眼睛矍铄有光,健康而慈祥,且非常健谈,朗朗的话语里透着金石之声,热情地准备了饭菜请我们喝酒,说俊彪很忙,正在写一部叫《日环食》(即长篇小说《幻化》三部曲的第二部)的小说。老人谈起先生眉宇间都是笑意,他告诉我们先生最后一次回家时的情景,也预言先生什么时候还可能回来,老人端着酒杯急急地给我找先生的电话号码,并找到了一张先生的名片交给我,还承诺说他会向先生转达我的情况,嘱咐我到深圳就去找先生,说俊彪一定会帮你

  回到深圳,我就去拜访先生。我打工的工厂在时称二线关外的一个工业村,持特区通行证坐300环线自沙湾海关入关,不足两个钟就到了城市的中心地段,从建设路步行到和平路口,再一步步行至名片上的桂园路,多方打听,才得知市文联已搬迁新址,迁到了红岭北路的红岭大厦,于是又冒着酷热一路行将过去,在荔枝公园附近终于找到了先生的办公楼。

  作家江冠宇第一时间接待了我,江是先生的秘书,热情地招呼我在他的办公室落坐,递茶倒水,一边整理先生的资料,一边了解我的个人情况和拜访先生的目的。适逢先生因公出差,江秘书叮嘱我多学习,勤练笔,并交给我一些深圳文学社团期刊和一些企业内刊,让我阅读和学习。后来我还二次去拜访过先生,依然是江秘书接待,因故又未见到先生,但仰慕先生的情结总是萦绕于心。

  许多年后,走进于家拉的俊虎书房,更多地陈列了先生的作品和收藏,在浓浓的书香氛围里与先生的弟弟张俊虎先生聊天。突然发现,他的文学修养竟非一般,他不仅对先生的作品如数家珍,更对地方文化圈子谙熟,对许多文学名著和知名作家都有深刻的认知,娓娓道来,直让我刮目相看。作为先生的弟弟,以俊虎先生的学识,以其步入社会时文化人的稀缺,完全能找一份体面的机关单位的差事,即使那些年深圳的都市文化高地难以介入,本土一份普通的闲职却并不难觅,这或许只需要先生一句话,但如今已头发花白的俊虎依然是常年耕作于故土大地的农民。

  先生为人,正如同清华大学永远的校长梅贻琦那样,梅贻琦是连女儿进自己执掌的学校都不敢帮,帮不了,以至受饥寒困扰的妻子只能在清华园卖定胜糕自食其力,他们是真正把书读进骨髓和灵魂的大爱之人,是社会公平和正义的坚守者。

(四)

  2006年底,我参加了一次由深圳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深圳市作家协会联合举办的我与深圳原创网络文学拉力赛,作品在奥一网连载,一时引发网络关注。此后短短几年间,打工文学作为一种伴随深圳工业文明崛起的文化现象被深挖,深圳文坛曾为打工文学组织过多次论坛,出版过许多专集。恰恰是先生主政深圳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的那些年,打工文学做为一种打工文化的衍生获得了空前繁荣,通过深刻揭露了经济特区建设过程中底层的负重,助推了劳动法和社会工业环境的良性改革,那些年深圳的各类文化群体都获得了巨大的发展,完成了从无到有、从有到精的积聚,让深圳从文化沙漠被频遭垢病一步步发展为举世瞻目的文化高地,这期间少不了先生呕心沥血的深耕!

(五)

近期,读了傅兴奎老师《大地深处的守望》一文后,我又拜访了一次先生。

翠屏山下,汃水之滨,古老的泰塔之南,矗立着古色古香建构恢宏的旬邑县文化大楼,张俊彪文学艺术馆就设立于文化大楼三楼,展藏了先生11类上万件收藏,包括先生的手稿、信件、证书、笔记、照片及个人收藏。王文敏常务副馆长带领我参观了展厅,欣赏拜读先生的文字和作品。45万字的《省委第一书记》,40万字的《鏖兵西北》,《幻化》三部曲,《曼陀罗》……一本本书,一张张手稿,我们或许可以忽略,但馆藏各类手稿共72823355745字这一数据就已让我瞬间震撼。普通人无法想象两千多万文字的含义,但一个学生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笔记也无非十万八万,一个人勤学不辍,每天写三千字,一年才写得到百万,以这样的速度两千三百多万文字需要写整整二十三年多,而人生又有几个二十三年?这需要寒暑易节的坚守,更需要创造思维的持续和丰富的知识积累!

  先生说过:文学不在于改变现实,而在于表达现实。”先生孜孜不倦,正是遵从于这一务实求真的理念,他不辞辛苦完成了大量的历史事件解析和对相关人物的采访,写下了大量的传记文学和长篇报告文学。先生潜心于对红色英烈和共产党人的立体刻画,始终都心怀使命,奉献社会。在尽力干好本职工作之外,把一生的精力都用于文学创作,这是他从放牛娃到文联主席的秘诀,也是他呕心沥血穷其一生的真实写照。

                        

王文敏常务副馆长联系先生的时候,先生正在家接待客人。送别客人后,就第一时间匆匆赶来与我相见。先生是步行来的,到楼下就给我们打电话。先生接触的人多,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交集,却依然很随和地来接待我,说我老远地来了,他一定要招待,说夫人原本也要一起过来,但因为家里存了许多剩饭,不能浪费,所以留在家里吃剩饭。接着就带我们去了汃河岸边的一家餐馆,在王馆长的陪同下,我们一边用餐一边交流。先生年岁正如我当年初见先生父亲时一般年纪,但先生似乎远不及当年张自强老人的健硕,却始终微颔着笑,目光幽远,保持着儒雅和洁净,衣履整齐,平易近人。

我们在餐馆靠窗的桌边围坐,先生接过茶壶就亲自为我们斟茶,既而征求我和王馆长的食趣,为我们点餐。先生谦和地说他是秘书出身,很早的时候就习惯了关照别人,他嘱咐王馆长和其身边的同事,说年轻人一定要学会招待别人,要学会谦和,懂得包容和谦逊,以友善和包容之心善待接触到的每个人,先生说这是立足于社会的基本功,是他从生活中体会到的真理。先生教导文学馆的年轻人要多学习,多利用有限的平台发布当地中青年作家的作品,利用尽可能多的机会接触和参与社会文化活动,搭建一个有益于地方文化事业发展和交流的平台。

 与先生作别时,细雨蒙蒙,先生不停的对我挥手,王馆长打伞一直送我到泰塔下路边的停车位,望着细雨里如诗如画的翠屏山和满城青翠,我不禁一时有些怅然。

一株大树的能量,绝非一株小草能比,大树所聚起的阳光,所吸聚的营养,回馈土地的能量,莫不是营造一方福祉的华章。小草倒下了,会很快化土成泥,销声匿迹;大树倒下了,却可以功器具,挑大梁,即使分解成夯土墙的椽檩,也能够驭服土壤,握指成拳,成为聚蓄温暖的家室和防风御沙庇护后世成长的高墙。

当这篇散记成文之际,恰逢甘肃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43万字的《张俊彪作品评论集》,汇总收集了近十年来国内报刊发表评论研究张俊彪及其作品的文章73篇之多,实属文坛稀罕之事,因为自从中华书局出版20卷精装本《张俊彪文集》之后,十余年未写中长篇作品,偶尔情致使然,随笔草拟短诗短文,也是少之又少,却仍然能夠引起评论界的持续关注,说明他的作品具有了延世的社会效益和审美价值,这是实属不易的文学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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