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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菽旆旆话乡情(上)

A

前些天去探望大姑,表兄正在自家院里砸核桃,挑了半盆核桃仁,问他砸核桃仁做什么?表兄说核桃没价,砸核桃仁榨油吃。
看到表兄房里与核桃堆放的还有两袋荏,我心存疑惑,问他怎么不用荏榨油?
荏是本地一种油料作物,用荏榨油天经地仪,而核桃却是甘果,砸(剥)核桃仁榨油费时费力,给人得不偿失的感觉。
表兄明白我的意思,以很幽默地语调回我:“荏价高呀”?
表兄说的没错,2020年冬,荏价出乎人们预期的一路飙升,月余内从最初的五块多(市斤价)涨到了10元以上,某些地方甚至高达15元一斤,而干核桃的收购价才三块左右,相差悬殊。
表兄是初次种荏,当初荏籽还是同我要的,他家院西有一片核桃树,种了多年玉米,种荏是想“倒个茬”,人们都知道头荏的农作物大都收成良好(大抵是农作物各需养份差异的缘故),不期想表兄初次种荏就遇上了歉收,他调侃说是我给他的荏籽不好。
我自然不背这“锅”,就说是彬州水土不好,说正宁的荏比麦子产量还高。
表兄嗤之以鼻,我也立刻坦言自己种的荏产量更低,种的面积比表兄大,产下的荏还没有表兄袋子里的多。
这时候我就想起一位大叔的话,他说2020年黑颜色的东西值钱,说黑猪涨价,荏价持续增高都是“年景”。
我说这话的时候,父亲却给出另一种说法:2020年荏出苗季恰遇“倒春寒”,荏的出苗率和长势前季就不好,夏秋季又多雨,荏杆儿倒是长的很高,但荏成熟期的传花授粉却受到了很大影响,收成也就比往年差了不少,产量低了,荏价自然高了。
物以稀为贵,荏因减产而涨价很正常,但一下子暴涨上十多块,我知道更多应与荏的出口有关。朴实的农人,种荏都是种油料,但当荏价高于油价的时候,就没有几家舍得用荏榨油吃了,粜了荏买菜籽油和花生油就成了另一种流行。

B

彬州与正宁毗邻,地形地貌相似,正宁物产,彬州大都有,也基本同质,但正宁大地上随处可见的荏,在彬州却很少见,正诸如彬州所产的梨、彬州的柿子在正宁有很好的声誉,人们认可的,在一个地方长势良好且形成一定规模就可以称之为特产了。
 
同表兄试种荏一样,近些年也有宁县朋友向我求荏籽试种,更有周边区县的朋友讨荏做荏包子和荏馅饼,大家都认可荏是正宁特产,甚至在网络百科中,也注明荏主产于陕甘交界的旬邑、正宁等地,而旬邑和正宁虽属两省,却紧密相连,且缘于政区更迭,旬邑的底庙镇(旧称香庙)、宁县的平子镇等地明、清两代都一直在行政区划上归属正宁,这似乎进一步印证,荏是地地道道的正宁特产。
 
但荏到底是不是正宁特产,我心里也没有谱,你随便找个正宁人问问,问正宁的特产是什么?相信大多数人会告诉你:是“苹果”。还有人会提起宫河的大葱和罗川的晒烟,但绝对很少人提到说是荏。只是年长点的正宁人都知道,苹果在正宁的普及发展仅三四十年,根本无法同荏的历史相比,只是荏是一种油料,一种普通的“小杂粮”,在生存应用上不及麦子,经济意义上也无法比拟苹果,何况农耕之地的正宁,缺乏工业创新包装,荏从古到今,都是个不起眼的配角。
 
 
然称荏为正宁特产又绝对名副其实,只是荏是什么时候成为正宁特产的,这种特产又能特多久?这似乎也需要一个定义,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田分包之初的正宁,还属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正宁大地上的物产还特别丰富,地处素有“陇东粮仓”之称的陕甘交界,田地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农作物,有大麦也有燕麦,有苦荞也有荞麦,有糜子还有谷子,有油菜也有糖萝卜,油料的种类就有七八种,麻籽(又称火麻籽)、胡麻(也称巨胜、方茎、油麻、脂麻)、油菜、蓖麻、芝麻、荏、葵花籽……谁想种什么种什么,谁喜欢什么味儿种什么,数十年的人民公社化运动并未曾改变人们的种植习惯,爷爷说过的一些话我至今清楚记得:自己有地,样样数数都给娃娃种点,自己有了就不稀罕别人的,吃起来也“气长”。
 
相同的面可做不同的面食,不同的油自有不同的色香味,奶奶习惯于用不同的油做不同的调配,用芥茉油拌凉皮,用花椒籽油调不拉,用麻籽油点疮疖,用荏油炸麻花,用椿树籽油点灯涂车轴,这是一种习惯,姐姐却把这当作一种传承,认为习惯间自有物尽其用及恰到好处的特色,深悟这些的时候,我明白那些年月荏还算不得正宁特产,我记得早年生产队的土场上胡麻垛比荏杆儿的堆场更大,尽管荏杆儿也被生产队用来造有机肥。
 
咀嚼岁月的曾经,感动于文明的积累,我明白是时间给了人智慧,是岁月教会了人们对每个物种潜优势的了解应用,古人通过数千年的文明积累,知悉了脚下土地能负载的生命和能力,懂得了种个物种对应的季节和适应力,人们种植很多种农作物,不仅是为了满足不口味的需求,更因为知道各种农作物都有其不同的自然适应力,种的类别多了,应对不同的年景,就有欠收就有丰收,增强了对抗自然风险的能力,也保证了收获的平衡。
 
然几何时,随着物流转移加速和大经济时代的到来,短短十数年间,正宁乡间的种养生活迅速发生了改变,农作物经济化,越来越单一,与人为邻的牛、驴、骡、马日渐稀有,与玉米、小麦为伴的燕麦、荞麦、苦荞麦纷纷北退,与麻谷菜蔬做伴的杂豆紫薯,也一一悄悄然下课,大片良田长起了建筑,沦为烟田、果园,“庆阳苹果果真好”、“人类的第四个苹果”等一类广告语似乎一夜间就刷新了脚下黄土地上的农耕文化的曾经。
 
记得去年七月闲暇回乡下,走故乡的山沟里拍山色,在一从野草从中发现几株野胡麻,一时极为感动,因为我明白,那几株野胡麻并不是雀儿的“栽植”,而是在脚下的土地里存续了三四十年之久,它们一代一代的在这荒芜的野谷与杂草争养,饱受虫鸟的摘食,却也挺过了一载载岁月,经受受一个个轮回,又怎么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那阵儿我还回想到许多远离的物种,想到艺术家张保和快板书中:“小茴香,香又氽,产地就是正宁县”的唱段,想到放眼四望,正宁大地已很难找到小茴香存在,成片果园间,除了玉米和菜蔬,郁郁葱葱生长着的油料作物大都是一垄垄“荏”,这时候,谁又不觉得荏这种油料作物在正宁大地被广泛栽植是一种奇迹呢。
 

(插个小广告,需要荏馃子,请上乡情淘,需要荏籽,也请上乡情淘)

C
其实,正宁周边的合水、长武、镇原等区县,一些群众也有种荏的习惯,宁县盘克镇有个叫荏掌的村子,周边也有人家种荏,许多农家门前都能看到荏秸杆,我猜想这个村名的来历也一定与荏种植相关。
 
沟壑纵横、塬峁交错的庆阳大地,古为周祖稼农之地,那些被称之为“掌”的地形,与那些洼、坡、涧、畔一样普通且遍布黄土高(残)塬,但“荏掌”这样的地名却很容易令人联想起:或是和平后的中兴,官方的登记官在这里找到了命名的参照,一片长势丰茂的荏,在一片“掌”形台地上招摇着季节的的诗义,或白花怀素,或荚果迎天。我们感念那片丰茂的葱郁的荏,且必然与麦黍麻瓜相依,油料是生活的调剂,是生活质量的提升,富得流油是一个滋润和甜蜜,而那块掌形台地里长势良好的荏,却早以独有的清香深入先民与行者的心底,并终于凝成记忆与大地联结在一起。
 
《史记·赵世家》也有“败林人于荏,而功未遂”的句子,句中之“荏”地已不可考,只知大抵在燕赵大地;今陇南市康县也有个村子叫大荏子沟,杭州萧山还一个叫“荏山”的地方,这些地名或许都与荏有些牵连,一些历史已无法回溯,一些命名也毫无厘头,只是我更愿意通过这些,去揣测荏的历史与荏广泛的生长环境。
 
写到这里不妨暂停一下,对不了解荏的朋友来个说明,网络百科对荏的释意为:一年生草本植物,茎方形,叶椭圆形,有锯齿,开白色小花,种子通称“苏子”,可榨油;嫩叶可食,亦称“白苏”。生可吃,气味香。
 
荏籽通称为苏子,荏叶子被称为白苏,有许多地方也称为紫苏,而紫苏这一称谓也近乎成了近年来的国标化称法,在某淘上很容易就能查找到紫苏油、紫苏糕、紫苏粉、新鲜紫苏叶一类的售卖信息,即使正宁本土,近年也正在不断被这一名词同化,许多商家的购售信息也用上了紫苏,许多群众也认可了紫苏就是荏,以至在某一时期,我自己都觉得紫苏比荏的叫法似乎雅致许多,紫苏的称谓也总给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但我的故乡正宁,包括陕甘宁交界的大多地方的群众,大都更熟悉荏,人们习惯上把田里的荏苗荏禾称“荏”,把收回家的荏籽也叫“荏”,种荏、收荏、拾掇(脱粒清捡)荏,“荏叶子”、“荏杆子”、满地“荏茬子(荏根)”,荏在本土有着深厚的传统和文化底蕴。
 
当然网络百科中对“荏”的介绍也远没有“苏子”精细,苏子词条的释意中:苏子又名荏、紫苏、苏、白苏、桂荏(《尔雅》)、荏子、赤苏、红苏、香苏、黑苏、白紫苏、青苏、野苏、苏麻、苏草、唐紫苏、皱叶苏、鸡苏、臭苏、大紫苏、假紫苏、水升麻、野藿(huò)麻、聋耳麻、苏菜叶、孜(zī)珠、兴帕夏噶(gá)(藏语)等,是唇形科紫苏属下唯一种。主产于东南亚、台湾、中国江西、湖南等中南部地区、以及陕西省咸阳市旬邑县(该词条是旬邑人编的吧)、内蒙古呼伦贝尔市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及喜马拉雅地区,日本、缅甸、朝鲜半岛、印度、尼泊尔也引进此种,北美洲也有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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