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苇子
爹爹49岁就去世了,奶奶改嫁。小时候,我们兄妹四人都先后在奶奶家上学。从大哥开始,奶奶先后带了我们十三年。这是颇为不容易的。然而,儿时的思维是想不到这一点的,不理解奶奶的苦楚,动辄和奶奶作对。那时我们的确顽皮,常惹得奶奶生气。现在想起来那是被我们缠急了。我们也有眼色,她一生气,我们就逃到下草湾。到母亲的娘家感觉就是不一样,这儿没有呵斥、没有打骂。小外爹、小外奶和姑奶、姑爹特别疼我们,家里有的全拿出来给我们吃。小外爹家的二舅小放,小舅下放,姑奶家的表舅大关和我们年龄相仿,能玩到一块。我们夏天去得多,夏天有瓜果。西瓜、香瓜、黄瓜、菜瓜、柿子,非常丰富。我们的小嘴过足了瘾。但我们最喜欢吃的还是姑奶家的山芋,经水煮熟晒干的山芋啊,味道好着呢!小时候嘴馋了就想到姑奶了。比现在的这些鱼啊肉的好吃多了。还喜欢和几个舅舅吃烧玉米棒,炸黄豆。烧熟的玉米棒喷香,吃得满嘴都是黑灰,那炸黄豆也别有风味,炸的时候噼里叭啦,听舅舅们说,吃炸熟的黄豆屁多,这倒没有感觉,倒是吃了烧熟的花生拉过肚子。夏天还有好处,就是可以游泳。姑奶家住在下草湾邻河的咀头上,以前只有两户人家,家门口就是河。吃过饭,我们迫不及待地一个个噗嗵噗嗵就跳下了河,打起了水仗。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身旁嬉戏,手是抓不住的,我们便团结起来把水草卷起来卷鱼,每次都有惊喜,一顿美味。那时候我特别顽皮,二爷说我曾堵过人家烟囱,害得人家屋里倒冒烟。在下草湾是同样地闲不住,想点子玩。上树掏鸟蛋、到湖里捉野鸡、下河摸鱼虾、爬房梁荡秋千,和村里的小伙伴摔跤、打架。表姑家的小山子跟我学,不小心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半天没喘过气来,差点摔死,把我小外爹一家吓得要命。这小山子好粘人,整天来找我,我到哪他便跟到哪。可惜寿命很短,二十岁便走了。
对于我的顽皮,下草湾的亲戚们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不是,都以宽厚的胸怀容纳我这个调皮的小亲戚。亲戚之中最与我合得来的是二舅。他中等个头,瘦削的脸上总是露出微笑。言语不多,声音不高,人非常朴实。虽说只比我大五岁,但心上的辈份距离感觉比我大好多似的。我在他面前调皮、撒娇,他都能容忍。对于我的要求,他是有求必应。上学多年我都没有享受过写字台的滋味,家里给了一些木板,请他打。他和大舅,小外爹都会木匠活,平素也为周围邻居忙些活赚些家用。我缠住他打写字台,他在忙得脱不开身的情况下,很短时间内帮我赶了出来。一天傍晚,他划着小划子载着我和写字台,划向双沟镇。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夜很黑,水上很是安静,要是一个人在小划子上,能吓得要死。传说中的水鬼可能就在船下啊!二舅话不多,一个劲地划着,划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到我家。二舅和我把写字台抬到家里就回去了,我不知道他一路上怕不怕,反正我是挺害怕这么远的水路的。二舅就是这么一种性格,家里只要有事找到他,他二话不说,一声不吭,勤勤恳恳,没有一点怨言。从我最早的记忆中,他一直是这样。
前段时间回老家,我陪父母亲去了趟下草湾。车子一直开到村头,一下车就感受到浓浓的乡情,一路上招呼打个不停。走在脚下的那块土地既熟悉又陌生,心里暖流在不住地涌动。看不到昔日的草房了,但村子里还是以往的土路,虽说离公路很近,但这儿还是有些偏僻,虽说下草湾的古猿人化石出名了,但这儿还是很容易被人遗忘——小外爹忙着在打牌,小外奶忙家务,我们只简单地谈了几句就去看姑奶了。姑奶还住原处,土屋已变成了瓦房,还是两间,再加上一间小厨房,显得很小。原先咀头只有两家住户,现在已发展了几十家住户。我们去了之后,邻居也过来搭讪。姑奶还是以前的样子,瘦瘦的矮矮的,八十多岁了,但精神依然矍烁。姑爹生病,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姑奶兴致非常高,脸上一直浮着笑容,话匣子打开就没有停下来。
下草湾这三个字在我心中始终占有一定的位置。只因她是我母亲的老家,只因还有栖息在那儿几辈子的亲人,只因这儿是我孩时的难以忘怀之地。我没有能力为下草湾做出贡献,但我内心深处却时时在为下草湾人以祈盼,以祝福。他们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之事,经历了风雨且依然平淡,非常平凡、普通。但他们日出而劳、日落而息、辛勤耕耘、相安无事,典型的劳动人的朴实情怀。
走到何方都无法忘却对下草湾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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