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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感】大湖洪泽小感觉||熊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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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9 江苏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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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清时期,天下九督,江苏有三,淮居其二。两江总督驻节南京,而河道总督、漕运总督,均驻节淮安,为什么?

       因为大运河。但是,正如杨弦章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撰文所言,流淌了2,500年的大运河,是江苏绝大部分城市出现和生长的“脐带”,并非独厚淮安。

      此事莫非与洪泽湖也有关联?我感觉,似无若有,似非而是。

      草民如我,无意写什么论文,只是从草民视角说说洪泽湖,说说自己的小感觉。

 我感觉洪泽湖离我老家太远,远得儿时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到湖边走一走,听听洪泽湖的涛声,因为老人们农闲时好像总在唠叨洪泽湖各种各样的野史传说。我感觉洪泽湖离我老家太近,近得儿时的我枕边时时回响着洪泽湖的风声涛声,因为洪泽湖达江通海的两大水道,二河、张福河,就在我老家河堤下交汇,他们好像总在我的梦里,争先恐后演绎着大湖洪泽。

 遥遥夜幕上一颗颗星星,二河河堤上一张张柴席。犹记得分产到户前后,一庄男女老少夏夜常露宿在二河河堤,聊天聊到青蛙累倒。那时候我就听说中国有“悬河”,还有“悬湖”;听说湖边有大明皇帝的祖坟,湖上有老子山,湖底下还淹没着一座古城;听说唐代崔颢、李白、白居易,北宋苏轼、范仲淹、王安石等都曾在那水下古城留下足迹,留下诗篇;听说枯水期那水下泗州城若隐若现;听说孙悟空原型巫支祁还被锁在大湖边龟山下一口井里;听说“倒了高家堰,两淮不见面”。我感觉有了洪泽湖,湖边人湖上人才生活得更古朴更有诗意;我感觉有了高家堰,清江古城才有了“文庙在城外,武庙在城内”的中国封建城垣建筑史上绝无仅有的尴尬格局;我感觉纵然有了“九牛二虎一只鸡”来镇水,它们的洪荒之力恐怕也难比拟我们毛老爷子的一句话。

 洪泽湖,位于中国南北分界线,是中国第四大淡水湖,是高悬于苏北头顶的巨大水盆,是中国唯一“悬湖”,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曾经连通长江、黄河、淮河、大运河四大水系的湖泊。洪泽湖又名“天鹅湖”。汛期面积3,500多平方公里,常年面积2,069平方公里,洪泽湖,从空中俯瞰,恰如一只美丽的天鹅。

 天鹅的美丽,比不过传说的美丽。乾隆皇帝下江南,来到锁着孙悟空原型巫支祁的那口井边,他好奇,试揭井盖,突闻井水翻涌,似水怪要吃人,吓得乾隆魂飞魄散,赶紧合拢井盖。我感觉乾隆当时魂飞魄散是故意的,或者说,我感觉当初传此传说的主体就可能是有意为之,与其说让乾隆赶紧合拢井盖,不如说是让“传说的美丽”得以呵护。传说的美丽,不仅仅在于美丽的传说,其“神性”是培养孩子好奇心想象力的温床,是文学的源头,是质疑精神探究精神的原动力。是呀,就好比你过早地告诉孩子月亮上啥也没有,你毁掉的就不仅仅是美丽的传说“嫦娥奔月”。

 洪泽湖浩荡无边,神秘莫测。可惜,我周围的不少年轻人,现在提起洪泽湖,只知道洪泽湖的螃蟹,洪泽湖的小鱼锅贴,只会唱“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小鱼锅贴”。我感觉我儿时的梦里梦外,都是对洪泽湖的好奇与敬畏,尽管那是在一个遍地饥荒的岁月。

 洪泽湖大堤,俗称高家堰,雅称“水上长城”,始建于东汉,长达67.26公里,由60,000多块千斤重的条石及糯米石灰浆砌筑而成,是仅次于都江堰的国内第二大古堰,也是世界上最古老、规模最大的有坝引水工程。洪泽湖大堤的存在直接造就了“世界最古老最大的人工水库”洪泽湖。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洪泽湖,就是坐在飞驰于洪泽湖大堤的大巴上。

 大一下半学期开学时,我绕道南京,约会我当年的女友,现在的夫人。那是我第一次去省城南京。时值1987年正月十四,小雨夹雪。

 忽闻洪泽湖大堤快到了,我初赴省城的兴奋,约会女友的兴奋,瞬间烟灭。我紧紧地趴在车窗上,额呀呀,我儿时的梦呀!车行在大堤上,慢点儿,慢点儿,请你开慢点儿!放眼望去,使劲地望去,看不到,啥也看不到。雾茫茫的大湖上,看不到龟山,看不到老子山,看不到明祖陵,看不到安淮寺,连一条小渔船都没有看到,更不用说什么巫支祁井。

 车行在洪泽湖大堤,我感觉“倒了高家堰,两淮不见面”不可信。看看这湖面,不,这湖底,难道真的比北宋佳构镇淮楼的楼顶还高出米许?看看这湖面,白茫茫,雾蒙蒙,文绉绉,我感觉,纵然洪泽湖藏有小秘密,也不会有啥大脾气;纵然倒了这洪泽湖大堤,也不会让老淮安变成另一个“水下泗州城”;纵然倒了这洪泽湖大堤,也不会让老淮阴孑然泽国,日夜缅怀那镇淮楼。

 淮安是中国治水历史上科技集大成的地方,尤其汇聚了明清所有最著名的治水能臣。咸丰5年,黄河改道北去,湖床淤积的自然隐患也随之基本消失,但洪泽湖仍有大脾气,否则不会有二河闸三河闸,不会有苏北灌溉总渠,更不会有一期工程竣工于2006年的淮河入海水道。千年古堰,固若金汤,今天倒不了,今后呢?今后有什么能保证人不会自己作死?“倒了高家堰,两淮不见面”,是一种假设,更是一种警示,因为除了天灾,更有人祸。

 那天小雨夹雪,隔着车窗玻璃,我没听到涛声,只看到湖水没精打采地拍着石岸。

我只是牵着夫人的手,静静地走在洪泽湖岸边,走累了,或站或坐或躺在石岸斜坡上。

      年过半百,我又一次来见洪泽湖,和我的夫人。我俩从淮安市公交总站乘洪泽专线,大约一小时后,在水釜城附近下了车。那天我俩有备而去,带了干粮,带了茶水,徒步行走14.4公里,共24,047步。

      那天,秋阳高照。大堤上下,枫树乌桕,负气斗红,无患子咧嘴大笑,银杏是“老夫聊发少年狂”,揺响一树黄蝶,只有老槐树,一棵棵铁青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好像忘记了自己“春去花开夏初雪”的任性。“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只是我俩已不是“同学少年,书生意气”,也无由“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我只是牵着夫人的手,静静地走在洪泽湖岸边,走累了,或站或坐或躺在石岸斜坡上。脚下,水石相击,浪花兴高采烈如音符跳跃,我感觉千年古堰如一架钢琴,岸石是琴键,浩荡大湖就是调音师,就是钢琴师;远处,大湖上围湖养殖自然形成的一个个几何图案,我感觉,形如中国传统水墨,萧疏简淡,自带一种远意。几棵狗尾巴草,从石坡缝隙里挤了出来。身后,秋风斑斓了大堤,她们无视,却着意模仿我俩的样子,临湖远眺。云影波光天上下,我感觉那水墨画中有渔舟一叶,正慢悠悠地向我们摇来。

      那天,我俩发现罕有其他游客,倒是见到几个钓鱼的人。大湖浩淼,远天浮着几朵白云,长堤看不到尽头,钓竿一弯,美呈弧线。钓者独坐在立于水中的几根木棍搭建的“岗位”上,头戴宽帽,布巾遮面,犹晒黝黑。钓者如雕,让我油然想起苏轼《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诗之一:“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庄周世无有,谁知此凝神”。我感觉,他们静坐成了点缀中国传统水墨山水的渔钓符号,静坐成了辉映中国古典诗赋词曲的隐者形象。从高歌“沧浪之水清兮”的渔夫,到“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钓者,我感觉云水襟怀的渔钓隐者形象一直是中华文化史上一脉清流,千载叮咚。而眼前的钓者,是贤者?是哲人?是富贵闲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草民?今天的渔夫钓者又会如何看待“是非成败”?又会如何理解精神上的“房地产泡沫”?又会如何定义“文化伪坐标”?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手,像赶走一只苍蝇。彼时彼刻,我只想抛开一切,清空自我,好好地感受两个字:“旷”,大湖之旷,心灵之旷;“静”,大堤之静,心灵之静。我感觉我也应该去买来一支钓竿。我不是什么贤人哲人,若能偷得半日闲,如此陪着洪泽湖坐坐,也是好的。

      那天,我俩意外发现一段石墙,又让我想起1987年的小雨夹雪。墙上直观地标刻着因湖底淤积,历朝历代加固加高大堤的历史,可惜的是当年照片只拍了一部分:明朝大堤高12.00米,清朝大堤高17.00米,当代大堤高19.00米。悬湖岸边,我俩走走停停,走到石堤无石处,油然想起“高家堰,刘基造,吴棠拆,拆到此处拆不得”。是拆到这儿?感觉不像——这儿若不是吴棠拆的,又会是谁?什么时候拆的?为什么拆?是非拆不可吗?唉,不纠结了,离开湖岸,左行百米许,爬上大堤。大堤上是马拉松赛道,有供水点,有救助点等。大堤外侧,有亭台楼阁,甚至有名花异木。

高良涧枢纽。乱石滩上逡巡许久,想像着这乱石滩击碎过多少洪泽湖的浪花。

      那天,回淮前我俩又徒步去了苏北灌溉总渠的起点高良涧枢纽,又到枢纽下的乱石滩上逡巡许久,想像着这乱石滩击碎过多少洪泽湖的浪花。在往返高良涧途中,我俩发现一段防波堤,堤后停泊着形形色色的船,有木船有机帆船有轮船,有捕鱼船有运输船有海事船;我俩还发现湖岸上搁浅着几条旧渔船,渔船里住着几户“洪泽湖人家”,养着几只鸡,还有一条狗,船顶上泡木箱里还种有一些葱蒜。我三姨全家都曾是船民,终年漂泊在水上,我儿时对她们家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防波堤后停泊着形形色色的船

      记得回淮后不久,我阅读徐则臣的《北上》,感觉小说中有好多处文字,描写的就是那天的情境,尤其是老船民邵秉义儿子星池结婚前后的那段文字。我多么希望能和那穿着夹克的姑娘一样,拍一段船民的生活,拍一回船民的婚礼。

      近日,酝酿本文时,我又重读《北上》,重读第一部第二章“2012,鸬鹚与罗盘”,不由得想到2020年3月,淮安市根据省委省政府部署,开展洪泽湖住家船餐饮船的两船整治及上岸渔民安居工作。政府工作,船民们理解,船民们支持,只是船民们别离之痛,几人疼惜?在邵家第一代船主邵常来的坟前,“星池也没料到父亲跪下来后会如此悲痛,他在他身后抬起头,看见父亲撅着屁股,脑门捣蒜一样磕在石头、泥土和野草上。他能理解一个老同志面对祖宗的悲伤。他站起来,拍打膝盖上的尘土,点上一根中南海烟,等着父亲的哭声结束。一根烟抽完了,父亲还跪在祖父的坟前不起来,屁股撅得更高了。父亲哭得如此悲伤和投人,似乎耗费了半个身体的精力;他的左胳膊放在地上,脑袋支在胳膊上,整个人歪倒在那里。爸,差不多就行了,起来吧。秉义还在哭。”《北上》合上许久,我感觉眼前还是老船民邵秉义撅着屁股的形象,耳畔还是“码头里的波浪拍打船帮,发出细碎的惜别之声”。

 后来我想重游洪泽湖,却一再推迟,部分是因为新冠疫情。不过我去了与我老家隔二河相望的淮阴区马头镇。马头镇有兵仙韩信故里,有汉赋大家枚乘故里等,不过我那次去却是别有目的。过了二河,沿着张福河河堆,我径直走向古镇“零起点公园”。零起点,是洪泽湖大堤的起点,这儿有类似军用沙盘一样直观的户外洪泽湖水系图。图上标有洪泽湖大堤的终点洪泽区蒋坝镇,标有我去过的高良涧枢纽。我感觉零起点公园不大,却让我低回不已。如此浩大的“水上长城”,起点处却是这么不显眼。零起点,零起点,我们常常需要清零,却又不能忘了起点,忘了初心。

二河,我的老家段,又叫淮沭新河。对岸是张福河船闸

   今年清明节,我回老家上坟。坟在二河河堤下,坟与河水间犹有一大片野地,如今野地上高高地堆积着不知从哪儿运来的大量渣土。我感觉,张福河船闸隔着二河都能听见,听见那高傲的渣土堆在大声地嘲笑,嘲笑1958,嘲笑那场人山人海“扒河工”盛况,嘲笑“一定要把淮河治好”的初心。

 二河河堤下,坟茔与二河之间犹有一大片空地,如今突然堆满了不知从哪儿运来的渣土,高高的渣土堆,好像是在大声嘲笑1958

 昨天,蒙洪泽区李先生邀请,我在洪泽湖度过愉快的“五·一”。听李先生说洪泽湖两船整治及渔民上岸安居工作已顺利完成,还听说淮安市“运河之都·百里画廊”的建设,2021年纳入省政府重点建设项目。百里画廊以清江大闸口为核心,两侧共分为14个重点片区。我感觉洪泽湖周边历史遗迹又要走到新时代的聚光灯下。

几棵狗尾巴草,从石坡缝隙里挤了出来。身后,秋风斑斓了大堤,她们无视,却着意模仿我俩的样子,临湖远眺。

 一湖月,一壶酒,一弧钓竿,吾胡不归去,作个闲人?

 还有年把我就退休了。半年前我曾对夫人说,一退休,就一起去成都,租一民房,过上一年半载。现在,我感觉洪泽湖也不错,有山有水有诗有酒有李先生对饮。

 “哈啰,退休后,去洪泽湖畔租借一隅,买一支钓竿,可好?”

2022-05-02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一梦扬州四年,半生粉笔三餐。杯前休说苦乐,月儿窗外正圆。熊曙光,英语专业。一介草根,卧居淮水之阴,工作之余,三两知己小聚,读诗评诗,乃平生最爱。闲来涂鸦,点划随心,竟蔚然似文。现网名海百川,其诗歌也曾有幸入选《2010楚天文学年度精品文萃-诗歌》以及新国风《中国当代千家诗》等。其本人常常自嘲所作新诗不过是“穿新鞋走老路”,所写旧诗无非就是“借旧瓶装新酒”。敝帚自珍,其所写诗文多收录于自选集《苔花集》《落叶秋歌》《一夜清江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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