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恺专栏
伐木者、斧头和树
伐木者,
我诅咒你:
如果斧头也是乐器,
如果砍伐也是歌曲。
难道你不知道,
这一声声,一声声,
能砍断参天的大树,
砍不断的,
却是一座山峦的记忆?
几十年前,
或许是几百年前,
这棵大树还只是一颗小小的籽粒。
不知是风吹来,
不知是鸟衔起,
不知是打柴孩子吐出的一颗果核,
沾上了进山猎人的鞋底:
总之,大地受孕了,
高山多了一位儿女
森林多了一位兄弟。
它幼小,
它索取:
向太阳索取信念,
向大地索血滴。
它长大,
它给予:
它把信念育成饱满的果实,
向着蓝天高高举起。
而山峦又把它高高举起,
象举起一杆生命的旗。
生命的旗,
向生命传送翠绿的信息。
可是,生命的回答是什么?
难道该是一把斧头?
难道该是一支用斧头演出的奏鸣曲?
砰!
砰!
砰:
铁和木的撞击。
这哪里象是哀乐?
这哪里象是葬礼?
听这力度,听这节奏,听这情绪:
如此雄浑!如此饱满!如此迅疾!
比雷电,雷电则失之短暂,
比潮汐,潮汐则失之萎靡,
比奔马,奔马则失之柔媚,
比鼓角,鼓角则失之纤细。
大树倒下了,
它倒在生它养它的高山怀抱中,
它倒在铺天盖地的轰然震响里。
我倾听,
我思索,
我辩析:
当真倒是就是死亡?
站立和倒下
就是生与死的唯一标记?
不呀,不:
你听这轰轰烈烈的声响中,
不是包含着一个轰轰烈烈的奥秘?
它倒下了,
但倒下却偏偏是为了前进:
前进在崎岖的山路上,
前进在壮阔的江河里……
前进难道不是生命?
大树,你在哪里?
生活回答:在这里,大树和我们在一起!
劳动回答:在这里,大树和我们在一起!
战斗回答:在这里,大树和我们在一起!
是的,大树,
难道铅笔不正是你?
一支铅笔握在一个孩子手上,
亿万支铅笔就象森林一般崛起。
不分民族,不分肤色,不分国籍,
人生用你写出自己最初的文字,
而这个文字恰恰就象你的骨脊。
“1”
挺秀但带着稚气。
可是人类有了这个“1”,
就有十,就有百,就有千、万、十万和亿。
难怪铅笔那细细的木杆上,
总散不尽森林醇厚芬芳的气息。
是的,大树,
难道锤柄不正是你?
你给力以形象,
你给火以音律,
打铁镰、打斧头,
打一套版画家和雕塑家的工具。
当然不会忘记刺刀和镣铐,
为了真善美的仇敌。
是的,大树,
难道提琴不正是你?
那一条条优美曲折的木纹,
可是你优美曲折的往事回忆?
唱雷电?唱风雨?
还是歌唱人生去和风雨雷电搏击?
听见了!我听见了:
我听见你绿色的血液,
在贝多芬的《英雄交响乐》里奔流不息。
你是脚手架,屋梁,椽子,门窗,衣架,桌椅,板壁,
你是十字镐,锄,锨,耙,耩,风车,木桶和犁,
你是学校,图书室,美术馆,医院,体育场,国立剧院,
你是百叶箱,丁字尺,大圆规,指挥棒,双簧管和木笛。
你是车辆,你是船舶,你是鹞鹰般展翅长空的滑翔飞机,
你是宣纸,新闻纸,日报,月刊,《雪莱诗选》和
脂砚斋本《石头记》,
你是边防战士的枪托,天安门上的国徽,人民大会堂的讲台,
最高法院庄严的审判长席……
贡献而不悭吝,
创造而不妒嫉,
丰富而不夸耀,
谦虚而不畏惧。
而贡献,创造,丰富,谦虚,
这一切,又怎会死去?
啊!伐木者,
我赞美你!
作者简介
赵恺,市文联退休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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