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子四周,杂树成丛,槐桑榆柳桐,样样具备,皆是曾祖辈手植,已有近七十年历史了。在这些树中,我对屋西南角的那株楝树有着别样的情怀,它与邻居家的一株木枣树靠得很近。去年,家电线路改道,这株楝树正好碍路,不得不砍掉。当父亲告知我时,内心如同永别挚友一般念念不舍,伤怀了好一阵子。
对楝树最早的认识,是它的果实很苦。小时候,每当我捡起地上的楝树枣,父母便跟过来大声吼道:“赶快扔掉,这是楝树枣子,不是木枣,吃下去会药人的。”没等喝斥完,我便扔得老远,可是对它仍心心念念。有一次,我与同龄伙伴为了争抢地上的木枣,手忙脚乱,误将早已枯黄的楝树枣吞进嘴里,顿时满嘴的苦涩,让我突然想起父母的教导。于是赶紧吐掉,跑去漱口。整个下午,心里惶恐不安,可是我始终没有告诉父母亲。从此,我对楝树冷落无情。一年四季,荣枯开谢,不闻不问。
高中时,喜欢上散文诗歌。有一天,我读到一篇讲到楝树花的散文。文章里说,楝树枣虽苦,而花却很美。花蕊呈紫色棒状,花蕊头似喇叭口,周围呈紫色,蕊心呈黄色,布满了花粉。楝花还在二十四番花信中占得一席之地,居末位。据说,楝花谢后,春光殆尽,夏季正式来临。这么一番描述,让我突然想起家里的那株楝树,原来它对文人墨客竟有如此强的吸引力,真是没有意料到。后来,我就留意咏楝花的诗句。温庭筠、梅尧臣、杨基等大诗人都有专门诗篇传世,而我最喜欢的要数王安石的《钟山晚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槿篱竹屋江村路,时见宜城卖酒家。”这之后,我对楝树多年积于心底的冷漠渐渐暗淡。有时,我会仔细地观看楝叶的形状;有时会对着它发发呆,冥想古人的诗句;有时会搬一条板凳,坐在它的阴影下读一些消闲的书。
今年,在砍伐过后的树根上又生出了新枝,经过一个春夏的生长,已经有两米多高了,叶子郁郁葱葱。弟弟说,这树长起来又碍事,还是趁早砍掉吧。我说,不管它,就让它长着。
作者简介
鲁家用,涟水人,爱好地方文史、传统诗词,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淮安市诗词协会常务理事。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