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极度贫泛的年代,豆腐成为人们生活中的最实惠、最喜爱、最保健的副食品。
凭票供应,这是必然的。
豆腐票,精贵又精贵。
一个六口之家,加上17年工资一贯制,粮食不夠吃,工薪月月清,豆腐,成为小家生活的重要补充。
清江浦,南门豆腐坊,别小看,国营的,座落环城路、人民路交叉处的小桥南、妇幼保健医院对面的角落里。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角落",是因为,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曾经有那么一些文化不高、忠厚老实、日亱辛劳的做豆腐人。男人,我叫他大哥,女人,我叫她大姐,他们做出来品质一流的好豆腐,味美可口,不老不嫩,它与萝卜烧,滿锅的豆香,假如加一点“肉星”,洒上酱油,萝卜立马成了“红烧肉”。
豆腐带路,一家老小,度过了艰辛的岁岁月月。
每逢上街,抑或去清江电影院,必经那里,我会放慢脚步,听着角落里的机器声、流水声,或者干脆走进豆腐坊,跟大哥大姐们打个招呼,因为常去,都面熟,但都叫不出相互姓名。
有一次,下午傍晚时分,找关系,凭借一張“字条",去了南门豆腐坊。
当家人见我拿着“条子",立马接过来,审视一下,眼晴一亮,立马说,你真不简单!还有这层关係,不容易啊!
当家人当即叫來“小张"女士,有点神悟的耳语后说,快!给这位12块豆腐,是上面批的!
那时,凭票供应,一人票,1角1分买两块,大大的,方方的,每块近重500g,比现在市场上的要大些。
付了6角6分钱,提着一蓝子重重的豆腐,慢慢地回走,慢慢地思索,我买到了无票买不到的豆腐,都是那张“字条”的神奇,字条,权力的象征哦,权力作用到豆腐上,我就得到了豆腐,哇,权力,太神奇了!
第一次沾了“权力"的光,难免有点兴奋。
见到一蓝子豆腐,小家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12块豆腐,我们过了一个星期充裕的好生活。
“感谢权力!” 我在心里说。
那豆腐,通常在大蒲包里形成,包的四周的豆腐边边都会高出一块,显然要比其他豆腐稍重些,分量略大些,买豆腐的人都清楚。
排队的人,都希望排在前面,希望首先买到有边子的豆腐块。
因为有过那张“字条”的面子,再加上我会热情地与豆腐坊“大哥大姐”们打招呼,豆腐坊的人估计我或许多少有点“来头",所以都格外热火、客气。
我也会利用这一点点莫名的“客气”,搞点小小特殊,选在傍晚悄悄走进豆腐坊,凭票不排队,变相“走后门"。
总是受到热情接待,我的蓝子里总是带边的豆腐,装蓝子的还是叫“小张”的那位大姐。
每每想到南门豆腐坊,也会想到为了那点带边的豆腐,利用那个至今我都不清楚是哪位领导批的“字条”而让人高看的假像,那也是“投机取巧”啊。
为此,我给自己定义为“小市民!”
买豆腐排队,几乎成为法律。
记得靠近环城路、淮海南路交叉处附近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卖豆腐摊点。
为了能夠买到豆腐,更希望带边的,排队的人,起早摸黑,早早地站到那里,时间长了,太累人,有人发明了用蓝子排队,甚至还有人用一块砖头代替人。
东方的太阳露出了笑脸。
时间到了,南门豆腐坊的大哥大姐们忙了一亱,推着重重的豆腐大平板车,来到了固定点。
像见到救星一样,大家自觉排好队,想插队,那是不可能的。
不好意思走后门,有一天,叫读小学的小儿子去排队买豆腐。
他被一些蓝子、砖头挤到了队伍的后尾,到了他,豆腐卖光了,只剩下绿豆芽。
卖豆腐的“大姐”,抑或可能是卖光了绿豆芽就可以下班了,便哄着小儿子,说,没有豆腐了,绿豆芽也好吃,就买它吧。
小儿子真的年小不懂事,经人一劝,便买了两人票的一大蓝子绿豆芽,累巴巴地提到家,本以为会受到表扬,却被我打了一顿,因为绿豆芽太不实惠,四块豆腐可以将就两天的生活。
此事被传了出去,成为我几十年的内疚。
不知道为什么,小儿子买错了豆腐遭到了一顿打的小事却传到了南门豆腐坊。
再去豆腐坊,见了当家人,当面道歉,说,没有豆腐了,也不该哄孩子买绿豆芽。我问,怎么知道的?他说,清江浦就这么大,何况我们又很近。
再也没有见到张大姐,那天卖豆芽的就是她。
她並无过错,错就错在那张字条,错就错在太穷。
我以为。
…… ……
几十年过去了,斗转星移,大地重光,仍然忘不了南门豆腐坊。
南门豆腐坊,是那个年代生活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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