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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川独行】赵恺传•挥泪别母(二)



风筝

他记得,离开山城重庆时,父亲坟前的墓草乍青,墓穴边的那朵小白花,让他感到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没有她雪白、纯洁。而今母亲又去大洋彼岸,在日本炸弹坑边“寻母”,这是一种怎样的“寻母情结”?!这种惨白注定要成为苦涩人生的原色吗?

远望载着母亲的轮船消失在江波烟雨中,苍天恸哭,潸潸而下。

那哪是苍天泪啊,是他心里的一汪汪泪海啊!

他喊一声“妈妈——”

喊声未尽,即如断线的风筝,迅疾被江风卷入汹涌波涛。

漂母墓

母亲走了。

赵恺在平素里很少提到母亲,但每一句都有力破千钧之重:

“只要面对母亲,你就是孩子”。

他的笔下出现的“母亲”,是一个个大爱如天的“白昼与黑夜”。

他在《漂母墓记》中写道:草叶生五瓣,像手掌,这种草只在漂母墓长。莫非是漂母伸出的手掌,夏天为大地遮阳,秋天为大地御霜?漂母墓小学的孩子们第一课当是“母亲”?哦哦,墓草青青,母爱青青。

这场景与人生之初的时空境遇,心灵之思,多相似啊!

连期待母亲温暖的手掌来抚摸自己,为儿子遮阳御霜,都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了。

这一别,就是痛断肝肠、天各一方了。

苍天仿佛只给了这对母子十年相守的时间。与母亲失散六十六年,再无机会相见。世界之大,却容不得一对母子相逢。

外面有传言,说他和母亲后来在香港见了面,圆了母子团圆梦。

我问他是真的吗?

他怅然地说:从浦口一别,再没有见面。

浦口火车站

哪个儿子不盼着与母亲见面呢?这个梦是多么沉重又充满希望的一个梦啊!

他说:日本弹坑是父亲的墓穴,墓草乍青,母亲又去了大洋彼岸。父亲墓穴前一朵凄凉孤单的小白花,缄默无语地陪伴我直到如今。大海隔开骨肉之思,而且迷蒙漫远地隔开几近一生。于是,我明白海水为什么会占去世界的十分之七,而且味道是那么地苦涩,却原来,它是苍天之泪的汇聚。④

他想起浦口江边离别母亲的那一幕,就伤痛欲绝。后来,他跟我讲起母子别一幕时,眼睛里流出真切的湿润……

我的眼前突然闪现“白昼与黑夜”的亮光与黑暗。

一白一黑,等长距离,此消彼长,才画出时间的轨迹。

思念在白与黑的交替往复中徘徊,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碎的“白昼与黑夜”!

经历风雨沧桑,经历曙色朝露,在埋葬亲人的地方,盛开出青青的草、淡淡的花。年年岁岁,川江边的坟茔自然花开花落。而拈花睹物,怀想母亲,隔海向往,夜夜思念,那是多少个难眠、难言、难诉的“白昼与黑夜”熬出来的啊!

这“白昼与黑夜”啊,在人的心上绵延不息……

难怪“母亲,是个永恒的谜”!

 

南京浦口滨江公园

母亲走后,杳无音信。

母亲走了,到了姨妈家,就跟着姨夫改姓赵。

于是,有了第二个名字:周振寰变成了赵恺。

战乱纷纷,人心惶惶。家里每天都为吃穿发愁、奔忙。姨夫、姨妈常把家里能卖的东西拿到莫愁路黑市上去卖。黑市之黑,意为“天没亮时”交易。他常看着姨夫抱着一团东西匆忙奔走在黑夜里的身影。

二姨家里有一部钢琴,他用手指在钢琴的琴键上快速一滑,就流淌下一段美妙的旋律。琴声萦绕在耳边,仿若秋风里飘来母亲的叮咛声,又像被风吹散一般,断断续续,令人柔肠寸断。琴音与叮咛是短暂的,接下来就是死水沉寂般的无声之海,他只能守候在死海之畔,企盼下一段亲切的琴音来临。

 有一天,钢琴被抬出去卖了,我放学回来,看到钢琴不在了,知道永远听不到那熟悉的琴音了,心里难受极了。早上,因为姨夫、姨妈去黑市卖东西,我连课都没去上,留在家里看门。其实,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有什么东西值钱的呢?!家,就是在人家的通道僻处一角,用木头搭一下,给我们住。我向来不上第一堂课,第一堂课总是被耽误掉,第一堂是英语,所以,我的英语很差。

我上第四中学的时候,想要一支派克笔,给妈妈写信。有一天,妈妈寄来一对笔,一对彩色的金笔派克51型,我只捧在手里看一下,就被姨夫拿去卖了,那是要吃饭啊!

                            2014年9月17日采访赵恺记录

历史真有纷乱的一幕啊!

11岁的赵恺站立新街口街头,目睹了1949年国府“兵败如山倒”的一幕。

乱世劫难,发生在国民党溃逃和解放军进城之间。

赵恺目睹了“南京大抢劫”:“我是南京大抢劫的目击者”。

——行政院的大钟被人拆下、轿车被人开走;

——首都汽车公司的红色车辆和江南汽车公司的蓝色车辆被人开走。

——童子军总会两人合抱的木柱被锯倒;

——市民抢粮店,一人一两袋,或一人三五袋,扛上肩头便腾腾地跑。

扛不动的则跟在扛得动的后边,他们一手持刀在面袋上戳洞,一手持袋在后面等漏,一时间纷纷扬扬,遍地洁白,仿佛落下一场三月雪。

第二天上午,迎接解放军进城。

走进新街口的部队,灰军装,灰绑腿,黑布鞋,神色平和宁静,眉宇间兴奋伴以隐忍的疲倦。

站在欢迎人群中的赵恺仿佛从黑夜长路里走出来,见到了东方的曙色之光。

在国民党首都市中心孙中山塑像下,赵恺迎来了中国历史的经典场景——解放。

 

南京新街口夜色

文学,是赵恺人生的初乳。

10岁时,他邂逅文学作品,最初的读本是冰心的《寄小读者》。

他说:对于弦索它是弹拨而不是敲打,对于根须它是润泽而不是浇灌,爱无声无形但具有穿透力。在人类心理分贝表上,母子之间的呢喃絮语,不是要比一个炮团的轰鸣强大得多?《寄小读者》的美学启示正是爱的博大和叙述的真诚。

“《寄小读者》是我与文学的脐带,冰心是我的精神之母”。

他用脚在人生的文学路上,踏下一双深深的脚印。

从此,他便与文学相伴,须臾不离。

文学,是他生命的另一半。


【本期编辑  河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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