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打牌||吴波

在咱们淮安，只要是宴请亲朋好友去饭店吃饭，一桌人中，总有人早早就到了。已经到了的三四个人，立马在包厢或者小厅的茶桌边坐下，喊服务员拿牌，开始打起掼蛋；如果“三缺一”，其中必有一人拿起手机打电话：“到哪块（哪里）啦？快来，等你打牌呢。”

在咱们淮安，这是日常最最熟悉、平常的场景，“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可见打掼蛋在咱们淮安人心目中的分量。

淮安人好打牌，也会打牌，掼蛋这风靡全国的益智牌类游戏，就是咱们淮安人在田间地头、茶余饭后“发明创造”出来的，现在已经被纳入国家竞技体育正式比赛项目，与围棋、象棋、国际象棋、桥牌等并列，尤其可见咱们淮安人的智慧与热情。

我也好打牌呀！虽然牌艺不精、常打常输，但是这爱好，从小到大，从未变过，还很有些故事与难忘记忆。

一

记忆中，咱们淮安人最早管打麻将叫“打牌”，打牌也就是打麻将牌。20世纪八十年中期，我过年最开心最期盼的时间，是大年初二下乡拜年，一大早，父母带着我和姐姐回到城南黄码乡许庄村外婆家，然后其他姨娘姨夫、舅舅舅妈们也都带着孩子回来了，中午一大家子人吃饭，热闹非常。饭后，父亲和姨夫、舅妈们开始打麻将“赌钱”，堂屋之中，半天酣战，那投入激情、那忘我境界，让我们这些看着不知道所以然的孩子们，都觉得打牌肯定是很有意思的享受；晚饭后，继续“大战”，一两将牌打下来，人员可能换了，麻将桌子绝对不停，一直打个通宵，而我们这些孩子就团在、挤在东西两头房的床上一直皮闹玩耍到深夜，困得实在不行时才在外面“七条八万九饼”声音中睡着。

打牌的诱惑力，就是如此大，大到能让大人们通宵不睡、欲罢不能；也能大到让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们一到下午就要凑到一起“粘小牌”。我在外婆家生活时，经常看到下午闲着时，三四个老奶奶坐着小板凳、围着小桌子不急不忙地“粘”着纸牌。那种纸牌宽约2公分、长约10公分，牌面图案花色我是看不懂的，也从未感兴趣，但是老奶奶们一打也经常是一下午，手指头“蘸”一下舌头粘一张纸牌来，打得真的是“津津有味”。

就是今天，咱们淮安大街小巷还有不少棋牌室，其实就是麻将馆，那些“爱好”麻将的“老麻子们”每天下午风雨无阻，“麻友们”如同谈恋爱约会一般，准点准时“相会”，酣战一下午，输赢都不大，多少不在乎，反正打了一下午、玩了一下午、聊了一下午，开心了一下午。

二

我童年时可以玩的游戏太多，打牌是从未感兴趣的。我学会打牌，是到上了初中以后。1992年，我初中上的是淮阴市区的三中，我的同学大多住在三中周围的新村里。我是个特别好玩的主，所以一到周日或者寒暑假，我总要从淮海北路西淮海菜场的家跑到学校南边我的一些同学家找他们玩，他们都住在一起。其中，我去的最多的，是吴红波与金双喜两位同学家，他们家周围还有刘金山、吴红途、马涛等同学，我们经常是七八个同学聚到一家，坐下来一起打牌，打“二十五”、“跑得快”，尤其是打“跑得快”，我们三个人或者四个人打一副牌，实行记牌制，谁先跑完了，就赢了，其他人输几张就记几张，谁总数先累计到200张，这一局就输了，“惩罚”是输了的喝冷水，然后换下来给其他人上，继续开打。我就是那个屡打屡输、一天下来不知道要喝多少冷水的人。我们还打麻将，我学会打麻将就是在同学吴红波家，吴红波的爸爸妈妈也喜欢和我这些孩子一起玩，一起打牌，依然是轮换制，一牌和了，“输钱”的人就下去了，在桌旁看着，换人上来继续下一牌，是的，我们打麻将还“赌钱”，赌小钱，2分、4分的，打得挺开心。

我就是在那时，喜欢上了打牌。打麻将，会玩，但是一点不精，不会记牌，组合也差，胡了，是运气好，输了，是经常事，但是玩得不亦乐乎；打扑克牌“跑得块”，我经常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一输十几张，还要翻倍算，冷水不知喝了多少，好在年轻，身体好，从没闹过肚子。我和初中这一帮同学玩得好呢，光是到一起打牌，就从初中三年打到我高中毕业，我只要假期有时间，就经常去他们那里玩，直到我1998年考上大学。

我的高中是在清江中学上的，我们高中同学周末凑到一块到同学家里偶尔也打牌。我的高中同桌卞学光，年龄小我近三岁，头脑极其聪明，我们在一起不管是打游戏还是打麻将、打扑克牌，只要他上手，我们其他同学几乎没有赢过他。有一次我们几个高中同学去远在黄码乡淮海盐化厂旁他的家玩，他的妈妈正和村里人一起打麻将，眼看着他妈妈连输了好多把，输了不少钱，他妈妈有点坐不住了，就喊卞学光来替她打几把，说自己去上个厕所。卞学光二话不说，往桌上一坐，掷撒子、抓牌，那叫一个绝对娴熟，而且还有风范。不一会，桌上牌风就完全掰过来了，小卞连占几庄，面前赢了一堆零钱，待她妈妈回来，早已翻本，换他妈妈喜笑颜开上桌再战。这样的同学大家说说学习成绩会怎样？绝对优秀啊！1998年高考文科569分，清江中学年级第一，比北大分数线也就差了11分，考上了军校南京国际关系学院，成了军人，军校研究生毕业后……

三

哎呀，不要小瞧这打牌，会打牌，会玩，其实才更会学；牌打得越好，玩得越精，学习学得反而越好。而我，就是那个有一点点头脑，什么牌都会玩两下，可是什么都玩不精的人。到镇江上大学后，我们同学也会在一起打牌，打麻将牌，去棋牌室一打打一夜，我乐此不彼地参加，牌友有来自泰兴的丁峰、滨海的陆成伟、射阳的徐连刚、还有高两届的宋青松等人，打麻将，我最喜欢，却最不精，记不住牌、算不了牌，所以总是输，但是没办法，我还是爱打牌，有“赌”就上，当然，都是赌额都是很小很小，毕竟我们这些人都是穷学生，偶尔打个麻将赌点小钱玩玩，大家图的依然是个乐子。

大学四年，我们两个男生宿舍是天天打牌，起先是打“八十分”，一局牌要比较长的时间，打久了，总觉得没劲。我把我和初中同学打了六年的200张记牌制“跑得快”引了进来，我们宿舍陆成伟、颜广喜和我三个人是打跑得快的“铁三角”，每天一下课回到宿舍就开打，周六周日有时一整天不出宿舍，从早打到晚，打了一局又一局，打到各自累得筋疲力尽仍不罢休，因为总是输的人譬如我，总是不服气，还要再打一局，然后再打一局……为何我们打“跑得快”有如此巨大的兴趣啊？简单，“赌”着呢，最先输到200张的，输给其余两人各一顿快餐，学校门口快餐店，3块钱一顿，80块钱一张卡30顿。每天我们的午饭晚饭就准备在牌桌上“变现”呢！因为有“刺激”，有趣，除了我们三个，整个宿舍其他同学都经常加进来打一两局；隔壁宿舍来自苏中苏南的八个男生也学我们时不时地开打“开赌”，或者和我们宿舍几个人混起来打“跑得快”；对门高一两届的师兄们也常加进来打。赢了，开心，晚饭有着落了，虽然仅是一顿三块钱的快餐，输了，也无所谓，再打一局，下一局赢了，又回来了，一天打下来，互有输赢，相互抵消，往往也就是一两顿快餐的事情。我和颜广喜参与打牌打得最多，也输的最多。我输了，尤其是输的多了，要请陆成伟等吃好些顿快餐，我是经常心有不甘，要么拉着大家再打，偶尔也耍赖，毕竟那时我们一个月生活费也就四五百钱，总输，也是受不了的，赖到最后，也就拉倒，第二天反正再战陆成伟丁峰等还会“再赢”；而颜广喜脾气好，总是愿赌服输，所以他牌品好人品好，只要打牌，总喜欢拉着他一起打，他也从不拒绝，就这样我们一打就是四整年，宿舍里打牌的记忆是我们上大学时最最难忘的、也是“收获”最大的。

打牌我为什么老输？不是我水平太差，还是因为对手太强！别的人不说，单就说说那丁峰同学，头脑是绝对的聪明，他大学四年和我们一样学的是文科思想政治教育专业，但是他爱好数学，没事时自己自学大学高等数学，自己做与钻研数学题目；回家乡泰兴分配工作后先是教高中政治，教得挺不赖的；后来觉得高中数学实在是简单，于是申请教高中数学，还越教越好，教了学校的高三数学、高复班数学甚至全国数学竞赛数学，成绩比专业数学老师还高一截，水平高了、名气大了，干脆公办教师的编制都不要了，直接辞职办起了高中数学辅导班，收入嘛，嘿嘿……

四

2002年我工作了，我们老师工作之余，到一起聚餐之类的活动时总要打两牌，开始是打“升级八十分”，后来掼蛋流行了，大家就真的是“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了；甚至是“喝酒吃了饭，继续掼两蛋”；学校组织文体活动，掼蛋比赛是大家最乐意参与、也最广泛参与的项目，每次比赛教师们都是激情很高、十分投入，而且竞争特别激烈，对家之间因为出牌等问题争吵也是常有的事。然后，网络的发展，先是电脑上、接着手机上都可以打掼蛋了，我们课余或者在家休息时空闲，上网打两牌也是经常事了，身边有个别孩子上大学了、自己年纪大了、课务不重有较多空闲时间的老师，每天晚上在家上网掼蛋，那积分都是好几万分，是绝对的“掼神”。我这个人，看到牌就想打，但还是“手艺不精”，所以学校举行掼蛋比赛，我总是“凑个数”的那个人，就我这样的人，有一回运气好，可也是进了我们学校掼蛋比赛前四强的；偶尔也上网打掼蛋，但是没耐心，经常一局打不到底就强退了，所以积分不高、胜率不高，寻找对家时还经常不受待见。

2018年，妻子怀了小二子，那个暑假，我们夫妻俩住在新城陪着大女儿假期补习，两人每天操持家务、散步锻炼之余，各自打开手机，都能上网打一两局掼蛋，以放松娱乐。我们就这么一直打着掼蛋、期盼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出生。四十高龄的孕妇妻子，一直以为会适当早点生产，谁知道呢，我们俩一直打着掼蛋，一直在等呀等，等到了9月17日，已经过了预产期一天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那天晚上，陪妻子外出散步，妻子有点着急有点担心，散步时还特意快走一段，可是回到家来依然毫无动静。于是，洗洗上床休息，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女儿早已睡着了。我们躺在床上，我打开手机掼蛋游戏，准备打一局就睡觉，妻子倚躺在旁边看着我打牌。打着打着，我看到妻子眉头一皱；过了一会，又是眉头一皱；我问妻子，妻子说肚子有点疼；她看着我打完了这一局牌，才反应过来，这肚子疼得和以前不一样，似乎有了点节奏与规律，而且间隔越来越短了！

看来小二子要出生了！我们夫妻不禁又惊又喜、又期盼又担心，我赶忙收拾好物品，搬上车子；妻子也简单收拾好，我们给正睡着的女儿留了张字条，告诉她我们要去医院生小二子了。凌晨一点多，我搀着妻子，下电梯，上汽车，我开着车，就这样慢慢开到了妇幼保健院，检查，办理住院手续，待产，进待产室，进产房，一切事情就我们夫妻两人去面对，我们这样紧锣密鼓地一步步向前，9月18日上午9点35分，防空警报的汽笛声刚响过，小二子那嘹亮的哭声在产房里又响亮起来了，站在妻子旁的我，和辛苦劳累的妻子一样，激动万分、喜悦万千！

小二子出生后至今，打牌打掼蛋就成了我们夫妻丝毫不可能的事情了！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累得要死，哪有丝毫的体力精力去打牌？但是，忙得值得，忙得开心，尤其是看到小二子那调皮的、可爱的小脸蛋。

被小二子纠缠着时，我经常回味妻子怀着他时，我们各自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掼蛋的情景，我就想：这小家伙，躲在肚子里天天陪着我们打牌，将来会不会是个打牌高手？

不得而知。但是，我确信，这小家伙会玩，将来一定不会太笨。因为，会玩的孩子才会学，胎教就是打牌打掼蛋的他，估计将来是会玩会打牌的。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吴波，男，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逾百万字，有多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多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