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的长袍马褂||申卫华

作者：申卫华

外祖父出生于十九世纪的1898年。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从老家南通海安，来淮安照顾女儿一家。从他当年带来的行李皮箱中，均是其四季的衣服。那衣服让从小的我是大开眼界，因为那清一色的长袍马褂，真觉新鲜。我同哥哥时常乘其不在，穿着外祖父的长袍，在屋里走上一番。而每到此时，外祖父总是开心的一笑，说我们长大后，一定是有出息的文人或商人。

      想当年，外祖父不止一次，像讲故事一样的诉说着长袍马褂的身价。说在旧社会，无论是商人、官僚、文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稍有些“脸面”的人，若显出高贵和身份，这长袍是必备的服饰之一，它既充当了礼服，又是日常生活中所不可或缺的服饰之一。

   外祖父还说，他的祖父是清朝的举人，其出生的高贵和殷实的家境，在旧时海安县城，属于富裕人家。尤其是五进五出的老宅，曾开有县城最大的旅馆。所以外祖父在穿着上的讲究，肯定好于普通的百姓。只记得当年的他，仅长袍就有单袍、夹袍和棉袍之分。而单袍又俗称“马褂”，通常都是春夏之交或夏季穿着。而夹袍和棉袍，则为秋冬或冬天的衣服。在外祖父冬季的棉袍中，还有几件内夹层是羊皮毛的，其暖和的程度不言而喻。

   只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冬天，咱老淮阴的最低气温曾达到过零下十五度，运河结冰走人是司空见惯。每当我同弟弟通腿不厚的被窝中，在索索发抖之时，总是外祖父及时的取出羊皮长袍盖上，让我俩迅速进入自己的梦乡。每当一觉醒来，看到灯下的外祖父，总觉那么的慈祥，而盖在我们身上的羊皮长袍，又是那么的温暖。

   当年咱家有兄弟三，全靠外祖父的培养。大哥则比较聪明，也有文艺天才。一次他在学校的宣传队，排演《白毛女》，老师让他扮演黄世仁，并且交代演出服装，要自己想办法，否则就换其他同学扮演。哥回来后向外祖父诉说了此事，外祖父听后不假思索，当即找出一件较新的长袍马褂。然后戴上老光眼镜，连夜一针一线的进行了修改。

   当哥穿上外祖父缝制的长袍马褂时，活脱脱一个黄世仁再现。那次演出我和外祖父都去了。由于长袍马褂的陪衬，哥的黄世仁形象，演的是惟妙惟肖，在我和外祖父的掌声和鼓励下，博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誉。不过从此以后那“小地主”的绰号，也伴随了大哥的一生。

   在外祖父的长袍马褂中，有一件灰色的绸缎长袍也是马褂，是他最心仪的，可确很少看他穿过。但从其经常翻出凝视和思考中，我们终于捕捉到了信息。原来它的来历不一般，是外祖父结婚时的礼服。他的凝视，是对已故外祖母无尽的怀念；他的思考，是对曾经拥有幸福的追忆。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是文革中的破四旧，让外祖父失去了他的最爱。1967年，即将高中毕业的大姐，已经成了清江中学的革命小将，当年的破四旧，她当然是冲锋在前。大姐在清理家中的封、资、修的古董书籍，并予以销毁之时，竟没有放过外祖父的绸缎长袍。她说这长袍，是古戏中才子佳人的装束，必须采取革命行动。于是那件可怜的长袍，同四书五经一起，瞬间化为灰烬。

   那次大姐的举动，对外祖父可说是沉重的打击。从此他沉默寡言，并陷入深深的懊恼之中。然而，数年后的大姐响应祖国的号召下放农村，就在她结婚后，并有了自己孩子之时，才知道当年所犯下的错误。为了弥补对外祖父不敬和愧疚，她用当年的工分买了新棉，专门为外祖父赶制了一件全新的长袍棉衣。当外祖父收到此件贵重的礼物时，一切过往的埋怨和怪罪，均冰释前嫌烟消云散。

   这就是咱家长袍马褂的往事。

1978年年底，刚过完八十岁的外祖父，不幸与世长辞。而他从老家带来，其所有压箱的长袍马褂，也一同随他去了天堂。我们如今怀念起外祖父，不仅常常想起他的音容笑貌，还有他一身的行头，那刻有历史印记的长袍马褂！

作者简介

申卫华，祖籍江苏南通。原淮安市公安局警察一名，现淮安市作家协会一员。闲暇之余，喜爱码字、爬格、上网，也有小作偶见有关媒体。回望写作历程，不求成名成家，只图自赏自乐！

往期荐读

▼▼▼

码字的经历，坎坷并快乐着

石码头大街

家门口的吆喝

船缘

行在运河话酒风

寻稿记

运河文韵

采春的希望

撷秋的欢喜

捡运河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