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石||赵恺专栏

带回一尊壶口石置于枕畔。耳鬓厮磨，朝夕相依。如水梦境在石上流过，跌落成无声的瀑布。

壶口石

赵恺

醒里梦里，向往壶口。向往壶口，却去不了壶口，于是就成了一块隐匿多年的心病。

以天下滔滔而于壶口情有独钟的原因固然很多，但重要而持久的原因却在黄河生态之本身：为什么在三门峡水库都尴尬无奈甚至连黄河都经常干涸断流之时下，苍天大地竟然还能够殚精竭虑、艰苦卓绝地保留下一个汹涌澎湃、振聋发聩的命运呐喊？

前不久，有幸以步履蹒跚、不堪舟车之躯去了壶口。一到壶口，即首先探洞入穴，扶壁而下。水中泥中，直至底里。平息伫足，仰天一看，雷霆万钧的激流在头顶轰鸣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诗句：黄河之水天上来！

那么这从天而降的水，大地又是如何承接、如何托举、如何延续的呢？细察河床，辨析河床，抚摸河床，叩击河床，却原来，那金属一般兀兀磔磔、铮铮琮琮之所在的竟然不是泥沙，而是石头。黄土高原以《信天游》描写黄河，以石头肩负黄河。巍峨、坚实、厚重。石头们层迭在一起，拥抱在一起，咬合在一起，不是休戚与共，它们是生死相依。大地以自己的骨骼结构成壶口、为民族、为人类建筑起一座音诗之墙。最柔软的墙，也是最刚毅的墙；最细腻的墙，也是最粗犷的墙；转瞬即逝的墙，又是永远屹立的墙。音诗之墙上没有一个字，也无须一个字。

带回一尊壶口石置于枕畔。耳鬓厮磨，朝夕相依。如水梦境在石上流过，跌落成无声的瀑布。

作者简介

赵恺，祖籍山东，1938年出生于重庆，1955年毕业于南京晓庄师范后在苏北淮阴生活至今。创作以诗歌为主，兼及散文、小说。曾多次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的国际文学活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刊》编委，江苏省作家协会顾问。一级作家，江苏省劳动模范，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