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记”的戏外戏||谢志明

作者:谢志明

2020年9月3日，在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扮演李玉和的著名京剧演员钱浩梁去世，这在民间一下子又让许多人想起了关于《红灯记》的里里外外。

我们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幼儿少儿时期的启蒙语文教育，启蒙音乐教育可能都应当是《红灯记》。

我记得我们那会儿有一个童谣：

小大姐，别生气，

今天晚上带你去看戏，

看的什么戏？

看的《红灯记》，

我坐板凳你坐地，

我吃瓜子你吃屁，

看你生气不生气。

能记得这个童谣的，现在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了，从这首童谣中就能看出《红灯记》在当时的影响度。

今天我不讲《红灯记》的艺术价值，也不讲他在我们人生成长中，有什么样的重要作用。我今天就讲一讲有关于《红灯记》的戏外戏。

20世纪60年代初，中国京剧院在文艺作品《自有后来人》的基础上，把此作品改变成现代京剧《红灯记》，经反复修改排练，于1963年，中国京剧院排练完成《红灯记》，一经演出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

中国京剧院在演出大型节目时，往往配AB两个演出阵容，《红灯记》的A角由李少春扮演李玉和，由花旦刘长瑜扮演李铁梅， B组的李玉和则是由钱浩梁扮演，李铁梅由曲素英扮演。

就是在长期的排练和演出当中，钱浩梁和曲素英日久生情，由开始的情窦初开，感情一路升温。也许是共同的工作，也许是共同的爱好，也许是共同的眼光，使他们两个人产生了爱情的火花，并且越烧越烈。

当1963年《红灯记》开始公演的时候，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已经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1963年他们正式结婚了，这应当说是《红灯记》之外的，第一个“李玉和”与“李铁梅”的戏外戏。

钱浩梁和曲素英的婚姻，现在看来也应当是一个样板，从他们的婚姻中，我们看到了这两个人的，对于爱情的忠贞和对于婚姻的坚守。那像现在的网络上一会儿飘过这个名星离婚，那个演员出轨，又是那个影视大腕劈腿。他们休戚与共，共度艰难，不离不弃，相照肝胆。

1976年“四人帮”倒台后，钱浩梁受到了牵连，后因不构成犯罪被决定不起诉放回。

回家后的1984年，曲树英患上了乳腺癌，已经是二期住院开刀，动了手术的刀口从腋下直指腰间，身上插了许多管子。家中的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钱浩梁陪伴在妻子的身边，护理着、伺候着、陪伴着妻子，两个人一起过着艰难的日子。他们俩人就是最亲最亲最亲的伙伴，最亲最亲最亲的爱人，在他的精心护理照料下，妻子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

1992年钱浩良因为在演出京剧《龙凤呈祥》中，一人扮演三个角色，因过度劳累，突发脑溢血，经过抢救才挽回了生命。

之后，都是曲素英照顾和伺候着他，直到1998年后，又重登舞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就是夫妻之间的爱情与亲情创造的,他们用自己的一生，演绎了现实版《红灯记》戏外的爱情样板戏，读来不禁让人唏嘘不已。有时候看他们老年上台的剧照，你看他们在舞台上，那眉目里有着多少的深情。

七十年代初，上级号召各地都要组织基层单位进行《红灯记》的排练演出，这也就发生了许多的“李玉和”与“小铁梅”的，或者“李玉和”与“李奶奶”的恋情故事。

原清江市交建系统，在当时全市排练演出《红灯记》是最棒的，他们的扮演李玉和的，是部队转业的一个人演的，人长的好唱的也好；扮演李铁梅的也是系统里的一枝花，长的好唱的好演的好，连续演出的效果都非常好。

但演了一年多之后停演了。原因是小铁梅的肚子大了，不能再扮演李铁梅了。当时在系统里也试过几个人演的，但都觉得演的不行，最后没办法交建系统的红灯记剧组就解散了。

交建系统的剧组解散后，正好当时的市革会又成立了一个《红灯记》剧组，交建系统的很多人就又被选调到了市革会《红灯记》剧组。

在这个剧组排练中，以及后来到农村、去到基层、去到部队、去到矿山的几年的排练演出中，又发生了多少故事，一般人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小何与小徐，就是因为在《红灯记》剧组中因排练演出而产生感情，最后结缘成为伉俪的故事。

小何原是清江电机厂的工人，因为擅长快板表演艺术进了清江市市革会宣传队，后来市革会《红灯记》剧组成立，差一名嗓子好，能喊《刑场斗争》那场戏中“带李玉和”的伍长人选，本来人家伍长演员已经有了，但这个人嗓子喊不了那样的高腔。

就有人说让打快板的小何试一下，他虽然是公鸭嗓子，但调门蛮高的。小何就来了，指导员让他一喊，小何就喊了：

带——李——玉——和——

而小何这一喊，喊的游刃有余，领导当即决定就把他选拔到了剧组，也不要化妆上台，他的任务就是在演出时，就是这一嗓子，其他没有别的事。

可小何勤劳，这一嗓子喊过后，他会主动帮助食堂做夜宵，因为小何的父亲是当时面粉厂的司务长，跟他爸学的红案白案的手艺，他下面条的功夫和打鸡蛋鳖的手艺都是一流的，吃的演员们和乐队老师个个赞不绝口。

时间一长大家熟悉了，小何就看上了小徐姑娘。小徐姑娘的爸爸是部队医院的军医，从小在部队长大，讲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平时说话都像是在念台词。

这小何也算是脚大脸丑不害羞，他就主动找人家姑娘搭话，就“带李玉和”这四个字向人家请教发音标准，字头字尾字腹要注意的问题；向人家请教他的这一句台词要注意什么样的发音，在喊的时候要注意什么样的气息。

人家小徐姑娘开始也没在意他，有问必答。他请教的时间多了，不理他就不像是革命同志了，但这位小何同志问的问题越来越刁钻越来越高深。

小徐讲一讲发音还可以，要是讲别的，特别是小何请教她，这一反面角色，在喊“带李玉和”的时候的心理反应，要讲出这“带李玉”四个字的内涵来。这就不是一个姑娘能做的事。

这时候小何就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了，他会跟小徐一起研究剧情，这是在日本鬼子在什么情况下喊的，这一句正是后面出场的李玉和唱腔的对比，一个阴森，一个高昂明亮，这个阴森就要是像鬼哭狼嚎一样的阴森。这一声喊里包含了残暴，凶狠，气急败坏，无可奈何，又有对共产党人革命意志的畏惧。

把人家姑娘说的头一点一点的，徐姑娘一点也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大哥，居然肚子里有这么细腻的思维，这就加深了对他的好感。

在以后的演出中，小何的这一嗓子总是能把这种情感体现出来，得到领导与同志们的赞许。有一次在大黄山煤矿演出，居然得到了观众的叫好，当然这些领导都是知道的，领导解释是观众在为一个好演员叫好，是对只有一句台词的演员认真深刻的表演的一种认同，而不是为日本帝国主义法西斯喊魂。

不巧我看到一节著名京剧花脸演员康万生的访谈，他在七十年代也扮演过这个伍长角色，也是一声喊带“李玉和”，得到了观众的叫好，可能是观众认为他的嗓子太好了。可就是这个好却断送了他的开始的京剧演艺之路，被下放到天津自行车厂做工人。我想他肯定没有我们小何下的功夫多，不仅练嗓子，还结合剧情琢磨人物的内心，还把自己的想法向领导汇报，得到了领导的认可，要不然这真的会引起误解的，康万生多么好的一个演员，硬是因为这一嗓子，耽误了多少年才又出道，真是太可惜了。

晚上演出结束，小何都会不经意间为小徐盛上一碗面条，这碗面条肯定是上面一个鸡蛋鳖子，碗底还埋着一个鸡蛋鳖子。姑娘一开始还问，自己为什么多一个呢？小何说是他不吃省下来给她吃的。有的时候吃了一个鸡蛋鳖，但是临走了，小何又会悄悄地塞给人家姑娘两个煮鸡蛋。

时间一长，姑娘就知道了是小何对自己有意思了。俗话说啊，人心都是肉做的，相处日久就生情。这姑娘是在部队长大的外地人，在剧组里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关心自己的老大哥，是多么的好啊，时间一长这种友情就成了爱情了。他们也就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他们是在红灯记剧组解散后他们才结婚的，根本没有影响演出。

后来姑娘的父母都随部队去了安徽合肥，可小徐为了爱人留在了清江市。一直到退休才和爱人又回到父母身边。现在的老何大哥与徐大姐定居在合肥，他们都是合肥老年大学京剧班与合唱团的积极分子，生活的非常幸福。

这个是老清江市市革会《红灯记》剧组的一个演员与演员的故事。我再来说一个，观众与乐队成员发展成恋人成夫妻的故事。

京剧的主要伴奏乐器是京胡，一个剧组中至少有一个拉京胡的演奏员，清江市《红灯记》剧组拉京胡的，是省运河公司的小李，一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却又敏捷干练的小伙子。

当时剧组的演出都是小李一把琴拉到底，拉的非常的顺畅。要知道这出戏，是小李几年来跟着当时的淮阴地区京剧团勤学苦练的结果。小伙子人长的帅，琴也拉的好，跟着演员的伴奏合作的严丝合缝。

看一看主题词，京剧、帅哥、好琴，这是不是值得有人关注了。是的，是有人关注他了，而且还不少呢。但是这时小李还没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

有人注意到小李每次操琴，台下都有位姑娘，这个姑娘特别，她不看台上演员的表演，而是专门选下台口的左面的位置坐定，眼睛不眨地注意拉琴人的一举一动。一开始小李没注意，后来剧组的其他同志发现了这个秘密，估计这姑娘肯定是看上小李了，小李光听人家讲也没放在心上，有一回散场了，这一回他注意到这姑娘了。只一眼，内心就乱了，这姑娘高挑的个头儿，白皙的皮肤，明眸皓齿，瓜子脸的脑后梳了一条拖至腰际的李铁梅的长辫子。只要她一扭腰一甩辫，两手把辫子一抻，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仇恨入心要发芽的李铁梅，真正的形像好，气质佳。

小李这正眼一望挥之不去了。正好有一个何老师认识这姑娘，一经介绍。那以后的事情就不说了。

以后再有演出，只要小李提着他的琴袋子跟着观众一起散场出来，旁边就有人指指点点的：

看哪，这个台上拉琴的小伙，就是我们厂孙主任的对象，你看看人家！

这下知道了吧，那个高挑白净漂亮的孙姑娘，人家已经是市区某单位车间主任了，真的是了不起啊！小李和小孙结婚后育有一儿一女，家庭生活美满幸福，最近听说他们的孙子又要结婚了，他们老两口正喜滋滋地忙着呢。

当时的农村也要求排演样板戏，城南公社兴庄大队他们也排《红灯记》，他们排不了全场的，他们就看有什么人就演什么戏。

当时有一个会做豆腐的二腊子，他喜欢唱淮剧，但因为嗓子好也被抽到大队演李玉和。样板戏京剧不会唱怎么办？二腊子就天天在大队知青点帮人家做饭，让人家教他唱，可是他老唱老也摆脱不了老淮调的味儿，所以一到公社演出，二腊子总是做B角。

但到各个生产队演出，应该轮到二腊同志了吧，他们演的是第一场和第二场。其中有一个李玉和把自己围着的围巾拿下来，围到铁梅脖子上的动作。可演李铁梅的知青，她就是不让李玉和围围巾，大队书记做工作她也不肯，她说她是A角，要演就跟A角演，你们再找人演B角李铁梅。

这时正好大队有一个初中毕业回乡的姑娘，她名叫二梅子。姑娘自告奋勇要求来演B角，实际上她是对这个城里来的知青的不服气，你能演我就能演。

这个A角可高兴了，天天教二梅子，二腊子没事就从家里带一饭盒的豆腐来做给他们吃，女知青高兴，二梅子也高兴。后来二腊子演的带有淮剧味儿的京剧红灯记演完了整个城南公社不算，又到其他的公社和单位去演出，没有原来的A角们的事了。

这二腊子和二梅子一道来一道去的，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

女知青问二梅子：二梅啊，他围的这围巾，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啊？

二梅子睁大一双眼睛说：没有啊，挺温暖的。

女知青就把大腿一拍：缘分哪缘分，我怎么老是闻到有拖拉机的突突突的味道的……

后来二腊子就和二梅子成婚了。公社书记亲自为他们撰写一联：战地黄花分外香，城面腊梅傲雪霜！这联中嵌入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他们结婚后，一口气生了四个孩子，老大女儿名字叫黄花，老二儿子叫傲雪，老三女儿叫外香，老四儿子叫傲霜。

这有水到渠成的，就有干急瞪眼的；有瓜熟蒂落的就有青涩苦味的。这样的故事也就太多，最后讲一个作家与《红灯记》的故事。

郑渊洁是当代中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有两代人是看着他的童话故事长大的。

他在他的微博里写过这样一件事情。他十几岁当兵，当兵之后积极要求进步啊，就写了入团申请书后，团小组长要他汇报思想，叫他只能说实话，不能讲假话，心里想什么，你就说什么。

当时部队正在放映《红灯记》的电影。

团小组长问：你最近想什么？

他说：我想李铁梅。

团小组长一听非常惊讶，继而问：你想李铁梅什么？

他说：我老是想我和李铁梅一起洗澡的场景。

由于郑渊洁从小没经受过科学的性教育，以为夫妻生活就是在一起洗澡。

团小组长赶紧向组织汇报，说他思想不健康。

组织上赶紧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过了一段时间，小组长又找郑渊洁。

问他：还想李铁梅吗？

他说：我现在不想了。

问：那你现在想什么？

郑渊洁看着小组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改想吴琼花了。

为此，当兵五年，郑渊洁一直没能入团。人生真不好假如，假如他不想李铁梅，他就入了团了。假如他入了团了，后来又入了党了，就留在部队又提了干了。那中国就少了一个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了。

实际上啊，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只要有年轻人，就总有月老在他们的身边，为他们牵线搭桥。这样的故事真是太多了，关于《红灯记》的戏外戏，经历过那段岁月的读者，可能每一个都能说出几个来。欢迎写留言，也讲一讲你经历过的故事吧！

 

作者简介

谢志明，淮安市公安文联理事，清江浦区作协会员，供职于某公安部门

往期荐读

▼▼▼

“神仙哥哥”的“神仙歌”

小和尚他将我来看守 

京淮两门抱

送香茶 小妹来着

九九那个艳阳天

老天爷又睁开了三分眼||谢志明

康氏悲声哭灵堂，作者漫谈“反二黄”

张县令跪堂前听母亲教训 康老太奔西厅为儿子哭灵

张义魂出窍跑到城隍庙 康氏走断腿半夜遇见鬼

小叔子见嫂嫂 喝顿酒命没了

行行走，走行行，孟津祥符走不停

妈妈对儿子都公平吗

你可知道信仰是什么？

唱不尽的老天爷 教训不完的小张义

张义钓了个小乌龟

戏说京剧唱段《大雪飘》

可知贵妃缘何醉酒

运河文韵

采春的希望

撷秋的欢喜

捡运河文字

征稿启事

为了更好扩大本公号所发文章的影响，即日起本公号入驻360个人图书馆，所有作品皆自动同步到360个人图书馆终身收藏。不同意者请勿投稿，投稿视作默认此项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