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吕志滨

  今天是母亲去世20周年，  二十年前，公元1991年3月25日的上午11时，母亲完成了与疾病的最后抗争，终于离我们而去，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她像一只终年劳作的蜜蜂飞进了那遥远的天国，把无尽的悲恸和思念留给了我们，多年来，一直想写一篇文章来抒发自己对母亲的无尽思念，可一打开记忆的闸门，母亲在世时的点点滴滴便和着泪水，一涌而出，一幕一幕的往事在泪花里浮动，使我一次又一次的写不下去………。 

作者:吕志滨

     我为母亲拍过许多照片，现在都已经微微泛黄，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母亲，母亲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着慈祥的笑容也在注视着我，想着母亲含辛茹苦的一生，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      

 1991年的早春二月，71岁的母亲在经历了妹妹生病，哥哥不幸去世的沉重打击后，身体己越来越不如以往了，稍有不慎就会感冒，而感冒对患有风湿性心脏病的母亲更是雪上加霜，前几次的感冒，母亲靠着顽强的毅力和疾病抗争着，一次次地化险为夷。而这一次，母亲却没能挺过来，    母亲好像知道自己很难熬过这一关， 在去世前两天的晚上，母亲把我们子妹几个都喊到了病床前，那天母亲显得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她倚在靠背上慢慢地给我们讲述了自己一生的坎坷经历，并告诉我们，她一年前已将自己的衣服都缝制好了，放在楼上的箱子里，她还特别向我交待了她的后事，母亲害怕火葬，要我能按照她的意愿去处理她的后事，我含着泪答应了母亲的要求，母亲对我是放心的，她知道，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办好。

    母亲的病情在迅速加重，于是在3月24日转到了市二院，当天，因床位紧张临时在走道加了床，准备第二天即转入病房内，谁知这竟是我陪母亲的最后一个夜晚，母亲挂着点滴，鼻孔上插着氧气，此时的母亲已说不出话来，可母亲对儿子的疼爱却丝毫未减，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硬是没有在儿子面前发一声呻吟。母亲急促地喘着气，手紧紧捂着心口。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我心如刀绞，这时候我真切地体会到了爱莫能助那种令人心急如焚，简直要发疯般的感觉，我一次又一次请来了值班的主任医师，可她也是一筹莫展，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我挤在妈妈狭小的病床上，紧靠着母亲，我想用自己的体温给昏迷中的母亲带来一丝丝的温暖，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太晚了…。

    第二天，天刚朦胧亮，八十岁的老父亲已从几里外的家中赶到了医院里，此时的母亲已完全陷入了昏迷，爸爸俯下身来，嘴唇紧紧贴在妈妈的额头上亲吻着，在绝望声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妈妈的小名，老泪纵横......  ，这是我出世几十年来第一次看见爸爸在儿子面前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对母亲的真情，眼前的情景让我禁不住失声痛哭，我俯身趴在母亲的病床上和父亲一道呼唤，痛哭……，母亲的嘴唇在轻轻地嚅动，她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呼唤。弥留之际的母亲一定还有好多话要说，好象还有好多事没交待完，这时，她也许要告诉我，妈妈去了，你们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父亲，更要培养和照顾好孩子，让孩子将来能有出息；工作再忙，也一定要注意自己身体；天冷了要……，母亲心里想的，挂念的总是亲人，她舍不得离开我们啊…  … 就这样， 母亲带着无尽的眷念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为自己的家和所有的亲人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爱，那年的早春二月是那样的寒冷，那样的让我刻骨铭心……   。

     母亲出生在湖北省武汉市枣阳城关镇一户家境较殷实的家庭，我的姥爷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又知书达理。当时也是城关镇上知名的人士。受家庭的影响，母亲从小就性格开朗、坚强，20岁时母亲就嫁给了我父亲，随着战时动乱的局势和父亲工作的不断变动而颠沛流离、走南闯北、到处奔波。

     五十年代初，东北邮电要支持南方邮电事业，需抽掉一部分干部南下工作，在父亲的一再坚持下，母亲很不情愿的辞去了自己心爱的工作随父亲来到了省城南京，母亲说那时她在哈尔滨的一家大型军工厂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真不想再到处奔波，可父亲那时候年轻气盛，看自己的亲友们在东北都是高干，来我们家时都有轿车勤务兵跟着，自愧不如，不如另走他乡，父亲刚开始是在江苏省邮电管理局工作，二年后支援苏北，父亲从南京又调来了淮阴，从此一家就在此定居下来。               

    母亲的一生，真的是坎坷不尽、历尽艰辛，和父亲成婚后，她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承担着苦难和重压。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她的心血、她的精力、她的一切，全都融化在对儿女的抚养和生计的操劳之中。母亲生育了我们兄妹五人，大姐姐因生病在解放前就己去世，五、六十年代仅靠父亲一人70多元钱的工资养活一家六口本身就不宽畅，父亲有时候还给东北老家的奶奶和姑姑寄一点钱回去，可母亲为了我们少受苦，她总是想方设法去找些零工、挣点钱来补贴家庭，让我们能吃饱肚子，能穿的干干净净，能体体面面，为了生计，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给招待所洗过被子、带过小孩、做过小工，真是吃尽了千辛万苦和饱尝了世间的酸甜苦辣，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父亲因所谓的历史问题受到了冲击，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游街、批斗已成了造反派的家常便饭，父亲第一次被游街时，我清楚地记得是1967年5月1日的下午，游完街，父亲晚上回家后说膝盖疼，母亲掀起父亲的裤腿一看膝盖已红肿，因为那时游街走几步造反派都会命令被游斗的所谓“牛鬼蛇神”跪下来向伟大领袖请罪，然后学习毛主席语录和呼喊革命口号，一场游斗下来要下跪无数次，母亲抚摸着已年近六旬父亲红肿的膝盖流泪了，说“这些人也太坏了，这让人怎么吃得消呀，我来做二个棉护套，明天垫在裤腿里边，这样，再跪下就会好多了，”说完，饭也顾不上吃，就找来了棉花、布和松紧带，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已将二只厚厚的棉护套做好了，后来再有游街批斗时，父亲总穿着母亲亲手做的棉护套也不再喊膝盖疼了。

     一九六八年的秋天，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一天下午，我正和儿时的几个伙伴在大院的球场上玩着球，一阵熟悉的锣鼓声由远到近不断传进我的耳中，我看着一队人敲着锣打着鼓往我家住的第二排宿舍走去，我心里紧张极了，我知道这一定是往我家送上山下乡喜报去了，我赶紧往家跑去，远远地就已听到了母亲和人争吵的声音“我家大儿子已经下去了，我家小二子还小，才十五岁，不能去。”可是送喜报来的驼背居委会钱主任却不容商议地说：“不去不行，只要是老三届的都要去，已经批下来了，这是喜报”，说着钱主任就将上山下乡的喜报放在了我们家的桌子上，这时倔犟的母亲也毫不退步地说“喜报送来了也不去！”并随手把送来的喜报撕成了二半，摔在了地上，看到此情景，我惊呆了，要知道母亲的这个举动在那个年代可是不得了的，弄不好就会被扣上现行反革命的帽子被批斗、游街、甚至坐牢，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居委会就来人通知要我母亲晚上去居委会接受批判，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我和哥哥商量准备和母亲一道去，可是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哥俩去，我知道，母亲是怕我们到了批判现场看到她被批判时我们兄弟俩的心理上承受不了，她一人去，就是受点罪也算不了什么，为了我们，母亲要把所有的责任和所有的痛苦都一人扛，没办法，最终母亲还是坚决没让我们去，晚上十点多钟，被批斗后的母亲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家中，一进家门，见到我们她什么话也没说，倒在床上就失声痛哭，我知道，母亲的抗争失败了，尽管她竭尽全力想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在那个非常的年代她做不到啊，她心里难过啊！母亲在那恶劣而动荡环境中的所作所为，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责任和勇气，为了不让母亲再受批判，第二天一早，我和哥哥就找到了居委会主任，答应下一批不管下放到哪里我都去报名，并写下了保证书，身心近乎崩溃的母亲，听说后再也顶不住那巨大的心理压力病倒了，从那时起母亲就落下了心脏病的病根，看着睡在床上的母亲，几天都没吃什么，人也憔悴了许多，我的眼泪只能往肚里咽，母亲稍为好一点，知道我不久就将去农村插队，又撑着起来给我一针一线地做了个新棉裤，说农村风大，怕我冷……，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知书不多却晓理至深，母亲心直口快，宽厚正直，恩怨分明，从我们懂事起，母亲就教育我们在校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的学习，和同学好好相处，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不要去沾别人便宜，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去拿，告诉我们做人、做事都要有良心，不要忘记别人对你的帮助， 流年似水，带走了多少往事，却始终不改我对母亲的绵绵思念，母亲是个平凡的人，而我心目中的母亲是那样的伟大。    母亲离开我们已二十年了，可是对母亲的怀念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母亲的离去在我的心中流下了无尽的遗憾，反思自己，觉得自己也尽了孝心，每天下班后都要走家看看，出差在外也都想着要给母亲带点什么，母亲稍有不适也都是我爱人带着医生来家诊治、打点滴，那时我爱人在医院工作也方便不少，但细想想，在母亲健在的日子里，我本可以推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和活动，多一点时间来陪伴母亲，可我没能做到，还有许多的事本可以做的更好一些的……。这些都成为了我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愧疚......  ，  母亲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母亲，现在我们的条件比过去好了许多，我们的儿女们都已长大成家了，在各自的岗位上也都小有成就。家中各方面的条件都有很大的改观，而母亲却早已离我们而去，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走了，但母亲留给我们的爱，留给我们的情已化作了我们对她永久的怀念， 在那遥远的天堂里，有一颗普通而又明亮的星星，在关注着我们，在护佑着我们，在照耀着我们，那就是母亲，母亲时时刻刻仍还在关爱着我们，在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的前夜，我饱含热泪写下了这篇纪念文章，谨以此文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妈妈啊，你在天堂还好吗？

   儿女们都想你……。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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