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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香||一犁

作者:一犁




作者手记:

确乎忘了端午!

友约稿,方知端午迫近。又想起逝于端午前夕的祖母,我那能预测自己命数的祖母!

粽子已上桌,蛋黄的,蜜枣的,鲜肉的,豆沙的,终究只馋那一口:纯糯米馅的粽子,我给取个名字——祖母香。

又是端午了。

怔了许久回不过神。对端午的记忆,真是越来越淡漠且渺远了。

推开窗,目光被高楼切割得零零碎碎,在楼宇的缝隙里挤行,跌跌撞撞,最后抵达了一个有点模糊的地方。那是一汪苇塘。

苇塘一年四季都是水墨画,在老屋门前铺展,延至村头。水墨画的底色四季不同,秋黄冬白,春夏是绿色。春天里绿得清淡,那时芦苇刚露头,嫩怯怯的,一进夏日就狂野起来,苇叶舒展开去,翠生生绿莹莹,一片连着一片。临近端午的日子,祖母会带上我,钻进苇塘,挑选靠近苇梢的两三片肥阔的叶,折下,那时乡下称之为“打柴叶”。打柴叶,包粽子,是我家端午节雷打不动的节目。

折下的苇叶清洗干净,用剪子去蒂,再放进开水里快速地浸一下,捞起,立即满屋香气。祖母把烫过的苇叶铺进木桶,小院的空气也香了。祖母坐在院里楝树下,左手从桶里取叶,在掌中轻轻一旋,叶就成了漏斗,右手捏勺,舀一勺泡过的糯米,倒入漏斗,三折两卷,最后只露一小截细细的苇叶尖,穿进针别,轻轻一扎,一拽,一个漂亮的四角粽子就出来了。

祖母把包好的粽子码进锅里,大火煮,小火煨。在我来来回回的转悠里,只要祖母喝一声“扒锅不熟的东西”,我就笑了。这时祖母会一边拍屁股上的草叶,一边拎起锅盖,屋里立即腾起雾气。祖母立在锅灶前,半截身都在白白的雾里。她捏一只筷子,点点戳戳,又一声“啪”,锅盖已落下。雾气渐渐散去,锅里继续咕咚咕咚地烧着,锅沿上已经躺着一只或两只粽子了。

我抓起一个,呵着气,两只手来回倒腾,脚不点地地旋出灶屋,飞出院子……

嘶!不自觉地暗抽一口,仿佛被烫了——当年那只滚烫的粽子,在我心里冒着热气。只是那个捞粽子给我的老祖母不见了。

祖母在我十二岁那年五月初二离去的。四月,楝树开花的时候,祖母坐在树下,搂着我玩,突然来一句:奶奶怕是吃不了今年的粽子喽。我问:牙又掉了一颗吗?祖母笑笑,搂紧我,不做声。

五月初二的中午,祖母为全家做了午饭,盛好,看着我们捧起饭碗,她说睡会起来再吃,从此再未醒来。

祖母下葬第二天正是端午。母亲很早就起来包粽子。苇叶在她手里翻来转去,不是破了就是散了,终究没有裹出一只成型的粽子。母亲把米倒进锅里,苇叶铺在米上,添上水,煮了一锅粽叶饭。我是闻着浓浓的粽香起床的,揭开锅盖一看,满满一锅糯米饭,淡淡的青绿色的糯米粒晶莹透亮,散了满屋子粽香。母亲歉意地说,吃吧,味道一样。

那是我第一个没有粽子的端午节。

此后,过了很多个同样的端午节。直到我有了女儿后,突然就会包粽子了。只是我得用绳子捆,女儿会趴在盆边玩,数粽子角。我包的粽子有两角的,三角的,四角的,还大小不一。

如今,粽子已不再是端午的专属。一年365天,只要想吃,哪天都有。捧着超市里买来的粽子,模样俊俏,大小整齐,而且品种繁花式多,却怎么也品不出儿时端午节的粽子香。那香是开水烫出的苇叶香,是大锅土灶的草木香,是腾腾雾气里的祖母香。何处可买呢?

前些年,偶尔回到乡下,围着苇塘走走,似乎还能看到当年祖母带我折苇叶的情形。如今,老家早已拆迁,长芦苇的地方长出了一幢幢高楼。老祖母的坟也被平了。

一幢幢崭新的高楼,把我对端午的念想挤压成了一张空白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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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一犁,江苏淮安清江浦人,省作协会员,迄今公开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百万字,作品集有《冷月曾照运河水》《清江浦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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