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次漫长的假期

“真实地活下去，不要忘记每天看月亮。”

壹

出了一趟远门。

山坡、原野上一座座坟茔，都插上新的花束。

城市的道路上，残留着纸钱的灰烬。

清明节到了。

这个节日像是某种提醒：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

前几天，意外地再次梦到爷爷。

梦里的他，也随着这个时代进入了现代化。

开着SUV，载着我和哥哥下班。

沿途，他一一介绍几个儿子工作的地方。

一直开到天明。

我们走进一家餐馆，临进门前爷爷身体出现不适。

闲聊中我们说：“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既梦幻又写实。

现在的梦里，再也没有那些伤感的离别。

离开的人，也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纵然如此，我始终无法接受死亡这件事在身边发生。

我去看死亡教育有关的书、文章，没有任何缓解作用。

有人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余生漫长的潮湿。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跨越时空。

死亡，也是一个允许任何人悲伤、嚎啕大哭的事件。

“人在难过时，应该被允许哭。”

贰

自从读高中后，清明节再也没在家。

记忆中，并不是“雨纷纷”般伤感的节日。

更多是指向团聚。

家人聚在一起，做着特色食物清明粑。

馅料是正当季的蔬菜，也是我多年未曾品尝的味道。

妈妈在电话里说，以后用大棚种植，让你春节也能吃上。

想念的仅仅是味道吗？

或许也因为，食物的香气中有通往过去的路吧。

年幼的时候，不会想这么多。

清明节之于小学生的我，是扫烈士墓的热闹和放假的喜悦。

活动总在放假前一天的下午开始。

领头的人群吹拉弹唱，后排是排着长队的学生。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买来的纸花。

穿过沿街卖花的小商贩，经过河流，爬上台阶。

小小的烈士墓前，挤满了人群。

宣誓、读悼念词、献花，就是所有的仪式。

在太阳的暴晒下，我总会走神，躲在队伍后头从山顶眺望。

远山、河流、村庄，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每次到一处旅行地，看到满是游客的山峰、湖泊。

总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我的故乡，也有美不胜收的自然风光。

“只有离开故乡，才能获得故乡。”

叁

通常，我很积极参与祭奠活动。

无论是清明还是春节、元宵，在家几乎从不落下一次。

从这个山峦到那个山峦，墓碑上镌刻的大部分是我不认识的名字。

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一张相片留下。

除了父辈，我们对那些人一无所知。

哪怕一次次去，一次次询问，但至今依然没能记住。

记忆的传递，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但也会学着烧纸钱、插几根香、敬一杯酒、放一挂鞭炮。

叩首的瞬间，默念这也许是我的来处。

诗人桑梓在诗中写道：

“我们这一代，离饥荒和战乱太远。

热爱漂泊和流浪，没有祭奠就忘记我们的根。”

我一次次远行，在异乡游荡，但清楚哪里都不是家。

我的家，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寂静、简陋、狭窄、荒凉。

那片土地上，离开的、留下的都是与我有关的人。

“我们生命中经历的各种关系都不会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