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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杂谭 || 从孙克弘的《销闲清课图》看明代人的清雅生活

《灯一龛》小斋幽寂,夜雨篝灯,坐对终夕,为戴发僧。

一、孙克弘其人

《销闲清课图》作者是明代书画家、藏书家孙克弘,其生性巧慧,声音洪亮,状貌疏野。史称其家有园林称为“孙家园”,园内设有藏书阁为“北俞堂”、“秋林阁”、“东郭草堂”、“敦复堂”、“青华馆”等,家富藏书,有宋本数种。草堂四壁皆画苍松老柏,崩浪流泉,有一种澄泓萧瑟之意萦绕其间。他喜交友,陈继儒称其“好客之癖,闻于江东,履綦如云,谈笑生风,坐上酒尊,老而不空”。

《高枕》樊笼解脱,每遇暑昼时,饱食缓行,继以偃息,自欣骨节有少趣。

孙克弘天资高敏,擅书画,画山水学马远,云山仿米芾,花鸟似徐熙、赵昌,竹仿文同,兰仿郑思肖,时写人物、仙释,兼带梁楷,纵横点缀,皆有根据。善用枯笔,或著色或水墨,皆极古淡。传世作品有《新枝四季花卉图》、《寒山拾得图》、《竹菊图》、《达摩渡江图》、《百花图》、《罗汉》、《折枝花卉图》、《朱竹图》等,大多都有陈继儒的题字。藏书印有“汉阳太守”、“雪居道人”、“孙克弘允执雪居书画印”、“汉阳郡长”等。著有《古今石刻碑帖目》2卷、《备考古今石刻碑帖目》1卷 。

《礼佛》非能雅究三昧,五蕴全空,第奉皈依,以警妄衷。

二、《销闲清课图》其意

《销闲清课图》全卷共有观史、灯一龛、展画、摹帖、洗砚、烹茗、焚香、灌花、夜坐、礼佛、山游、听雨、高枕、薄醉、新笋、阅耕、赏雪、竹、月上、主客真率等二十景,每景均有画题与识语,记述其消闲之趣。此图卷为我们提供了晚明文人生活形态,是其理想形态的视觉例证。图卷用笔运色皆极为简淡,以景点题,求其意到。晚明松江地区在董其昌之后画家辈出,绘画活动颇为兴盛,后世称之为“松江派”,孙克弘即为其中之一。观此画,犹可想见松江地区延续苏州吴派的文人品味:是对自然美与艺术美的喜好,特别注意日常起居、消闲生活之事,为其现世的生活营造出一个和谐、理想、完美的世界。孙克弘此作,可谓为晚明文人美感生活的代表作。

《烹茗》顾渚天池,吴越所尚,中冷惠泉,须知火候,一盏风生,其乐奚知。

晚明文人家居生活讲究淡而雅,追寻悠闲的情趣,欲味浅淡又不令人意兴索然。晚明的小品就大量存录了文人家居生活的内容,无论是与友人相互存问的书、随缘立题的杂文、入夜省顾的日记等等,都可看到晚明人家居活动的叙述,活动名目繁多。董其昌的好友陈继儒在《太平清话》中就曾列举如下种种活动: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杖、礼佛、尝酒、晏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

《展画》宋元名笔,不及尽睹,独于近代各家,时获鉴赏,以清胸臆。

晚明小品文学所列的活动虽不尽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名目繁多”,令人目不暇接。他们对文化物品的接触,喜用“试”。试,即浅尝辄止,而非严肃投入,只在于活动进行中得以享受到的趣味本身,令人们和所从事的活动之间存在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此外,这类文化活动还带有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特点,为了避免长时间从事同一活动的无聊,晚明文人常常是即兴为之,适意而止;一种完毕,再换一种,或同时进行多项活动,以保持兴趣的新鲜和身心的快适,明代文学家吴从先道出了这种种活动的目的:“乘其兴之所适,无使神情太枯”。以此为引,我们也了解一下明代画家之哲思。

《焚香》磁炉沉速,爇火时揾,幽芬馡满,四壁生馨。

三、明代画家之哲思

以董其昌为例,其风格生秀淡雅,独辟蹊径,自立一宗,领一时风骚,以致“片楮单牍,人争宝之”。其主张“寄乐于画”,以绘画养生益寿之道,反对“习者之流”在求画艺精进中的“刻画细谨,为造物役者”的态度。董其昌的这个艺术立场,可追溯到庄子的人生艺术哲学。庄子哲学的核心就是反对“为物所役”,《庄子·齐物论》中说:“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由此而见,庄子主张要以超越自由的心灵,在素朴自然的状态中获得人生的解放和快乐,这就是庄子所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自适其适者”的“真人”状态。

《月上》几树梧桐,一轮初驾,微风飘拂,景色可喜。

对于庄子的反物役的人生观,与董其昌“寄乐于画”的态度相同的,还有苏轼以“寓意于物而不留意于物”的对待书画态度。董其昌针对中国传统文人画创作所提出的“南北宗”论对后世影响很大,成为之后近400年文人画创作的主要指导思想。董其昌深受禅宗思想影响,正因其有禅宗的思维,才能有对中国画进行空前绝后大省减的魄力和勇气,他对文人画发展的作用,才可与苏轼、赵孟頫并列。而董其昌的“南北二宗论”,是关于山水画精神主题论说“山水的基本性格,是由庄学而来的隐士性格”的理论表述。美国学者高居翰对此论说是如此评论的:董其昌也大同小异地指出,将绘画分为南北两宗,乃是一种关系的类比,不过,他的用意更深一些:按照他的分法,当所谓北宗的画家以类似禅宗“渐悟”的方式,逐渐累积到成熟的技巧时,南宗画家则无须经历如此艰辛的学习过程;拜个人教养与美感所赐,他们本身就具有一种直觉理解的能力,而相应体现在画作上的,则是种种非刻意经营、发乎自然的风格。

《主客真率》床头积酝,鱼菜可辨,往来无拘,形骸殊适。

董其昌“南北宗论”对山水画进行的分类,为后世提供了剖析绘画的哲学观念,他以禅喻画提倡文人画,强调画家的道德修养及思想境界,对中国画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灌花》盆草时卉窗前种,种植之以见生意。

《竹》数竿苍玉,青翠如沐,日影筛金,风奏瑶琴。

《摹帖》前代遗墨,性拙不能尽得其彀,时切效颦,庶几腕中自有生意。

《山游》小艇摇曳,秋水清泚,寻名山以遨游,畅然而得真趣。

《薄醉》醇洒清歌,聊适余兴,毋蹈沉酣,德仪兼令。

《夜坐》蒲团孤坐,万籁俱寂,人境自远,此际不知在尘埃间者。

《听雨》心事不扰,坐听雨声,北窗微风,凉飔时袭,于此悠然,入庄周之境。

《阅耕》游目青畬,茕哉夏畦,歌发缓行,筋力忘疲。

《观史》理学名书,老眼不入,裨谈杂志,聊以永日。

《新笋》春芽可羹,亦能佐茗,良友剧谈,胜事可人。

《洗研》临池涤垢,端歙时润,雾卷松膏,千军常胜。

《赏雪》长林初霁,谲瑶盈尺,呼僮命觞,心胆澄澈。

艺术是带着气味的记忆,在诗中,在舞蹈,在画里,在乐声,在影像,如果没有生命的气味,如何能动人感己呢?本公众号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导,其中涵盖了中国传统艺术、非物质文化遗产等诸方面内容。从一个小物件或一张古画追寻着古人的足迹,用平凡的文字挖掘旧时的物事,与更多人分享这些旧事旧物所承载的中国人的生活轨迹和精神痕迹。期望读者可在其中品味其趣 ,并于此找到自己的友人,就如明人陈继儒《小窗幽记》所言:“怪石为实友,名琴为和友,好书为益友,奇画为观友,法帖为范友,良砚为砺友,宝镜为明友,净几为方友,古磁为虚友,旧炉为熏友,纸帐为素友,拂尘为静友”。期待与你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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