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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勤事件(中)

1989年7月23日,东京八王子市。


天空中只有寥寥几块洁白的云彩,午后的太阳热辣辣地晒在郊外的田野上。人们要么无精打采地躲在屋子里,要么紧皱着眉头匆匆在街头走过。只有那些或骑着自行车,或穿着塑料凉鞋啪嗒啪嗒跑在路上的,那些正在享受暑假的孩子们,才能够给这个夏天的午后带来一点生机勃勃的感觉。



2年级的小学生田中彩子,在这个暑假被父母送到了住在八王子市市郊的叔叔家借住。叔叔田中大介的女儿浅香只比她小一岁,正在上小学一年级。成长在城市里的彩子,对这种田园生活感到充满了乐趣,她天天和浅香一起在田间山岗上玩耍,抓虫捕鱼,两个人形影不离。大介的工作是农民,就在家附近的地里干活。几天前他在除草时不小心弄伤了脚,于是就在家中静养几天。


下午15时左右,正在路边嬉戏的彩子和浅香,突然被一个男青年叫住了。这个人穿着浅色的T恤衫,看着不像是农民,而是哪家工厂的工人。半长不短的头发,圆圆的脸上没有胡须,带着眼镜,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手中拿着一台照相机。


“你们好!这么晒的太阳,不觉得热吗?”男青年跟她们打着招呼。


两个女孩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兴高采烈地一边追跑着,一边回答他说:“没关系的,热了的话就去树荫下歇一会儿就好啦!”


男青年扶扶眼镜,对她们说:“我请你们喝汽水好不好?”



两个女孩停了下来,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于是这名男青年就带着两个女孩,走向了附近的小卖部。在小卖部买了三瓶波子汽水,三个人人手一瓶,在店门口坐了下来。两个女孩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汽水,一边好奇地打量起男青年的照相机。


“叔叔,这个叫照相机,对吧?”


“恩,没错!”


“那叔叔,你都拍什么照片呢?”


“叔叔是一家杂志的记者。杂志你知道吗?就是摆在书店那里,花花绿绿的书。”

彩子点点头,对于成长在城市里的她来说,杂志并不陌生。然而对于浅香来说,她却没怎么见过杂志这种东西。


“我的工作就是拍好看的孩子们,然后登在杂志上哦!”那名男青年继续说。


尽管对于“杂志是什么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浅香听到“拍照”,却立刻显示出了兴趣。在那个年代,照相机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也并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尤其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拍照往往是和“节日”、“庆祝”等等事件联系在一起的。因此,浅香便问那个男青年:


“叔叔,那给我拍照好不好?姐姐也一起来吧!”说完,她就急切地望向了彩子,希望彩子能够跟她一起求求眼前这位“叔叔”。


彩子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汽水。而那名男青年高兴地点点头,把手里的汽水瓶放下,站到路中间,打开相机便开始拍了起来。一边拍,他还一边对浅香做出指示:“站起来”,“望向姐姐”,“笑一笑!太好了,保持住。”


拍了几张之后,男青年开始摆弄起相机来。“不好,胶卷快用完了。叔叔还想接着拍你们,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车上,换了胶卷接着拍呀?”


浅香高兴地点点头,而彩子却有些犹豫。男青年指了指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深蓝色轿车,对两个女孩说:


“叔叔的车就在那边,一会儿你们俩喝完汽水,去车上找我哦。”


说完,他就自己一个人向着车子走去了。



看着满心期待跃跃欲试的妹妹浅香,姐姐彩子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浅香喝完了汽水,把瓶子放回箱子里,就催促着姐姐快点儿出发。彩子想劝阻妹妹,于是就说自己突然肚子疼,让妹妹跟自己回家。然而,此时玩得相当开心的浅香,却根本不想回去,于是她对姐姐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去拍完照片就回来!”


说完,小姑娘就蹦蹦跳跳地朝着那辆蓝色小轿车跑去了。


彩子见状,虽然想把妹妹追回来,但是直觉却告诉她如果跟着过去的话,自己和妹妹可能都会有危险。于是,她看着妹妹上了那名男青年的车,赶紧自己跑回了叔叔家。


“叔叔!浅香跟一个陌生人走了!”


跑进家门,彩子赶快跟叔叔说明了情况。尽管脚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大介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赶紧带着彩子,开上车,赶到了那名男子停车的地方。车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介连忙下车,一瘸一拐地跑向路边的小卖部,向店里的人询问是否看到了那辆蓝色的车。看店的老奶奶跟他说,浅香喝完了汽水就去了那辆车上,车向着今熊山的方向开过去了,刚走不久。


大介连忙发动了车子,沿着通往今熊山的路疾驰着。



八王子的郊外虽然遍布丘陵和山林,但是山路却只有数得过来的那么几条,而且几乎没有岔路。对于长期生活在此的大介来说,这里的路线都早已烂熟于心。他顺着山路走着,不断向前方和路旁张望,希望能够发现彩子所说的那辆车的踪迹。路过了一片巨大的变电站之后,突然,彩子指着前方的路喊道:


“快看!就是那辆车!”


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就静静地停放在路边。大介把车停在这辆车的前面,连忙下车查看。车里已经空无一人。


大介知道,前面就是山路的尽头,而处于山坳中的这片空地,是经常被游客们当作登山时的停车场使用的。两旁的山中,一侧是木材厂,另一侧则是坐落在山半腰中的一处已经破落的神社。他让彩子在车里等着他,自己独自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脚,开始慢慢向着神社的方向登山。


尽管脚上有伤,但救女心切的大介,还是强忍着疼痛,爬到了半山腰处。在神社外面,他却似乎突然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不由得浑身一个冷战。


“这就是浅香的哭声!”


大介顺手从地上抄起了一根木棍,沿着哭声的方向找了过去。就在神社的后身,他发现了浅香。


此时的浅香,已经身上一丝不挂,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着“爸爸”、“妈妈”。衣服就在她旁边的地上堆放着。一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子,却对浅香的哭叫不管不顾,不停地在她周围走动着,手里照相机的快门在“咔嚓、咔嚓”地不断响着。


大介怒从心头起,大喊一声:“你在干什么!”从草丛中冲了出来。这一阵势,显然把那名男子吓了一大跳。他立刻把手里的相机藏在了身后,惊慌地说:


“没、没干什么!”


大介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那名男青年的衣领。“我全都看到了,你这混蛋!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男青年当即瘫软在地,他小声地对大介说,自己只是人体摄影的爱好者,今天鬼迷心窍才动了邪念,把这个小女孩带到了山上。


“但是,我真的只是想拍拍照片!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请您饶我这一次吧!”

男青年哭哭哀求到。


大介指了指他扔在地上的相机。“先把这些胶卷都曝光,其他的之后再说!”


男青年立刻拿起相机,打开胶卷仓,将那一卷胶片都统统拉了出来。一边拉,他一边带着哭腔说:


“我真的是初犯,请您高抬贵手吧!”


大介的态度并没有丝毫的松动,他用手中的棍子一下下重重地敲着地面,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对方 —— 毕竟自己脚上有伤,一旦被对方抓住弱点,局面将变得非常不利;另一方面,大介也盼望着周围能够有什么人,听到这个动静后,赶过来助他一臂之力。


看到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大介连忙让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自己怒目圆睁,瞪着眼前这个不断求饶的男人。大介向那名男青年询问姓名、住址和工作单位,但是对方却百般推脱,怎么也不肯交待。考虑到自己带着只有6岁的女儿,腿脚又不方便,天色渐晚这些因素,大介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大介清楚地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正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到天黑下来就可以趁机逃跑。而如果自己再这样跟他纠缠下去,恐怕不仅仅是让他逃走的问题了 —— 下山回去的路上被这家伙再次伏击,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然而,自己此时单枪匹马不说,还带着女儿。如果自己跟对方突然翻脸的话,对方将女儿抢过去当作人质,事态就会急转直下。他不禁担心地将目光投向浅香,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眼色,躲到自己身后来。然而,此时的浅香只顾坐在地上哭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


突然,刚才正趴在地上的那名男青年,向前猛地一扑,直接抱住了大介的腿。

大惊失色的大介举起手中的棍子,正在犹豫是否要砸下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大喝: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抱住大介腿的年轻人,立刻瘫坐在地。大介回头一看,是一名警察刚从山下爬了上来,一边把手按在腰间,一边谨慎地接近了两个人。


来的警察不是别人,正是自家附近的派出所中的巡警。原来在大介离开之后,小卖部的店主觉得事情不妙,于是便报了警。大介看到警察,总算是一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而这名警察此时也认出了大介。


“田中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不要紧吧?”


大介立刻指着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喊道:


“就是这个人!他把我女儿拐到山上来,还把她衣服都脱光了!刚才正在拍照片的时候,被我亲手抓住了!”


警察走上前去,看到披头散发,脸上还挂着泪珠的浅香,心里也立刻都明白了。他掏出手铐,扣在了那名男青年的手腕上。


“真是的,埼玉那边的连环杀人案闹的沸沸扬扬,你还在这里给我们添事儿,真是会找时间啊。”


警察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这名男青年押下山,带回了派出所。


时间是1989年7月23日下午16:50分。


7月23日18:30分,警情通告传到了设在东京警视厅的专案组办公室。由于此前筛查嫌疑犯的工作尚在进行,因此按照“一切与性犯罪、猥亵相关的罪案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专案组”的要求,东京都八王子市署的警员,将刚刚被捕的这名男青年的情况,向专案组进行了例行汇报。


专案组负责人着重听取了这名被捕嫌犯的特征:年龄30岁上下,体态较矮,肤色偏白,驾驶深蓝色轿车,无犯罪记录。了解到这些信息后,专案组却没有将被捕的这名男青年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理由很简单:从目前的犯罪情况来看,这起案件已经涉及了诱拐、杀人抛尸、分尸等等恶性情节,无论如何也并不像是从未有过犯罪记录的人所为。


就在专案组准备将这起“强制猥亵”的罪案略过之时,一名自始至终听取了案情通报的刑警,却突然提出了异议。


“我家住的离八王子不远,为了保险起见,明天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问过嫌疑犯之后,再排除可能性也不迟。”


这名警员名叫片冈纯一,是在不久之前,才刚刚从江东区警署调来专案组的调查员。他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二都是男孩,分别上六年级和三年级。最小的孩子是女儿,今年5岁。由于受害者们的年龄都与自己女儿差不多的缘故,片冈对这起案件,投入了超过旁人的更多的努力,希望能够尽快抓到凶手。


所以,当他听到了这起警情通报后,尽管与警方目前所掌握的疑犯信息有所出入,但为了不错过任何的线索,他决定还是去碰碰运气。


“万一这唯一的机会,是从我的手中溜走的话,我会因为这件事,一辈子愧对那些死去的孩子和她们的父母。”


多年后,片冈想起这件事的开端,总会这样总结自己当时的想法。


7月24日上午11点,片冈按照约好的时间,开车来到了八王子警察署,见到了昨晚被收押的那名嫌疑犯 —— 宫崎勤。然而在来警察署之前,他还顺道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宫崎勤的家。



宫崎勤的家在八王子市西部的山脚下,是一片相当气派的大宅子。家中经营印刷厂,有接近十名员工,院子里坐落着厂房、仓库。片冈把车停在宫崎家门前,早早在那里等候的,是宫崎勤的父亲。


两人来到客厅,寒暄了几句之后,片冈便单刀直入,向宫崎勤的父亲询问,宫崎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宫崎勤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两人闹得很僵。据他父亲讲,宫崎勤曾经在东京上学,毕业后四处工作,但总也无法长期干下去。几年前,他回到家中,在家里的工厂上班,负责报纸的印刷和运输。日常的爱好几乎没有,平日闭门不出,也没见到他有什么经常往来的朋友。至于宫崎勤的屋子,据他父亲讲,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走进去过了,而宫崎勤也禁止家人接近他的房门。

听到这里,片冈提出,是否可以去他的屋里看一看。


“屋子里都是他的收藏,平时连打扫都不让我们碰一下啊。” 宫崎勤的父亲回答到。


“为了办案,我还是得去看看,请您行个方便吧。”


于是,宫崎勤的父亲带着片冈,来到了位于后院的宫崎勤的房间。


宫崎勤的房间,从外面看相当宽敞,然而打开房门后,却显得非常局促。原本宽敞的屋子里,被他铺天盖地的“收藏品”几乎摆得满满当当,几乎无法转身。片冈打开了电灯,眯着眼睛,试图分辨出他屋中的那些收藏品,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录像带。



由于没有搜查令,片冈并没有翻动那些堆放在墙边、屋中的一摞摞录像带,只是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现场的录像带至少有几千盘。除了这些录像带,宫崎勤的屋中还摆放着电视、录像机,以及大量的漫画和海报。除此之外,屋里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甚至连床都没有 —— 那片勉强能够容两人站立的地方,可能就是宫崎勤晚上席地而睡的空间。


片冈和宫崎勤的父亲道过别,便匆匆赶到了八王子警察署。


在审讯室中的宫崎勤,一言不发。任凭审讯的警察如何对他喊叫,但宫崎勤就好像是石佛一般,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片冈来到审讯室中,和在场的警察们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让大家都离开审讯室,自己一对一和宫崎勤详谈。


为了能够让他开口说话,片冈开始跟宫崎勤拉起了家常,问到了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的体育活动,喜欢的明星等等。然而,宫崎勤却仍然一言不发,连目光都不曾向片冈转过来。


有过大量审讯经验的片冈明白,很明显,宫崎勤是希望能够通过始终保持沉默,来掩饰自己其他的犯罪行为。一般来说,大部分初犯的嫌犯,总会一开始就急切地为自己的行为辩白。然而宫崎勤的这一做法,要么是他心理素质极其强韧,要么就是他有无法说出口的案情。


看着宫崎勤那有些躲闪的目光,片冈心中有了一种预感: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与之前的系列杀人案有关。


片冈走出了审讯室,把宫崎勤一个人留在了屋里。他叫来了八王子警察署负责此案的警察,细细地察看了案件卷宗。卷宗中有田中大介和田中浅香的证词,逮捕缘由是“强制猥亵现行逮捕”,物证有宫崎勤的相机、车子,以及他放在车中的胶卷。


“羁押的时限是15天,对吧?” 他随口问办案的警察。


“是的,不过从目前的物证和证人证词来看,资料已经准备齐全,随时可以正式起诉逮捕。要我去做手续吗?” 警察回答到。


“不,不用。先在这里扣他一阵,反正这已经是瓮中捉鳖了,我试试从他嘴里再撬点东西出来。”


回到审讯室中的片冈,此时已经胸有成竹:即使眼前的宫崎勤一直保持沉默,他这次至少也无法逃脱“强制猥亵”的罪名。所以在羁押期的这两周时间里,如何能够从心理上打破宫崎勤的防线,这就是片冈之后几天要解决的问题了。


片冈将情况汇报给了专案组,要求申请搜查令。当天下午,警方带着搜查令赶到了宫崎勤的家,将他那间小屋中的所有物品都一并拍照、装箱,带回了警视厅证物鉴别课。根据现场的统计,警方总共收押了5793盘录像带,内容不明,同时还有1098本漫画及相关出版物,题材大部分为幼女、少女,其中有约一半为色情成人漫画。


另外,扣押于八王子警察署的宫崎勤的其他证物,例如照相机、胶卷、车辆等,也被专案组一并接收。


然而,由于证物的数量过于庞大,专案组只得从东京市内抽调来74名警察,分成50组,每天专门一盘盘审阅录像带,希望能够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在没有任何值得调查的嫌疑犯的眼下,原本已经士气极其低落的专案组,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量阅览分析工作,突然鼓起了干劲。


照片的冲洗工作很快结束了。在宫崎勤的车中和照相机里起获的两卷胶卷,其中一大部分是他偷拍的女孩裙底,另一部分则是案发当天,他拍摄的彩子和浅香。尽管第二卷胶卷中很多底片已经被曝光了,但剩下的部分中,仍然发现了宫崎勤拍摄浅香裸照的证据。


通过最初的审阅,警方发现宫崎勤家中的录像带,大部分为《假面骑士》、《鬼太郎》、《宇宙战舰大和号》等等特摄怪兽片和动画片,其他还有一部分之前热播的电视剧,以及不多的几盘翻录恐怖片。



而这段时间里,片冈也跟宫崎勤玩起了“心理战”。尽管宫崎勤的防备心理仍然非常强盛,对警方的问询一概无视,但在他一片平静的表面下,却有着一颗忐忑不安而煎熬着的心。


宫崎勤的煎熬,来自于片冈一直“不温不火”的问询。


从被捕后的第二天开始,片冈每天早晨都会准时来到审讯室里,跟他简单说上几句话后,就坐下来喝咖啡看报纸,既不拍着桌子对宫崎勤咆哮,也不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早日坦白。在第三天早上,片冈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对宫崎勤说:

“对了,我们申请了搜查,从你家搜走了所有的录像带。”


说完这句话,片冈用余光扫了一眼宫崎勤。原本也是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的他,此时听到这句话,似乎僵住短短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就让片冈的心里更有数了。


一天过去了,片冈绝口不提案子的事情,若无其事地和宫崎勤面对面地隔着审讯室里的桌子对望着。快到下班的时候,一名警察急匆匆地跑进来,说:


“搜查的录像带...”


片冈举起一只手,阻止了那名警察继续说下去,而是做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出门外,关上了门。几分钟后,片冈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又回到屋里,坐下来,拿起报纸继续看了起来。


而宫崎勤此时的内心,自然是不平静的。在他那几千盘录像带中,藏着一个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秘密。所以当他看到片冈的这些举动时,自己其实已经如坐针毡。


其实,这名警察也是片冈早已安排好的。尽管此时警方对于接近6000盘录像带的审阅,刚刚进行了几十盘,而且毫无发现,但片冈却能够感觉到,发现宫崎勤作案的关键证据,其实就在这些录像带中。


第四天、第五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片冈始终没有从专案组听到任何关于录像带审阅的进展,而另一方面,在宫崎勤的车辆中,警方却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血迹。尽管这已经是在证据上的一个突破,但片冈却毫不着急。他在等待着这些证据串成一条锁链之后,一并抛出给宫崎勤,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地束手就擒。


羁押第12天,1989年8月4日,距离最终提出起诉的日子只剩3天时间。录像带的审阅刚刚完成了20%左右的进度,依旧毫无所获。负责审阅带子的组长开玩笑说,这家伙的收藏简直可以开个租赁店了。而专案组手中掌握的证据,是这样的:



第一,此前寄往报社和受害者家中的匿名信,所使用的印刷油墨和铅字,与宫崎家工厂中所用产品的特征相符合。然而,因为印刷油墨和铅字都是大量生产品,因此无法确定宫崎家的工厂,就是这些证据的唯一可能来源;


第二,宫崎勤车中的工具箱中,发现了沾有血迹的麻绳。血迹确定为人类的血液,但DNA的彻底分析结果,包括对遇害者的DNA比对,需要等待大约几周时间;


第三,宫崎勤的胶卷所冲洗出的照片中,一部分拍摄女孩的裙底照片的地点,是江东区有明地区的户外网球场,地点与最后一名失踪并惨遭分尸的女孩野本绫子的消失地点吻合。照片上的日期,也与野本绫子失踪日期一致;


第四,在车中发现了一盘录像带,但由于磁带损坏严重,内容已经无法观看;


第五,在八王子市的一家录像器材租赁店,警方发现了宫崎勤署名的摄像机租赁单据,时间为1988年8月23日,恰好是今野真理失踪后的第二天。


以上这些线索,几乎可以确定宫崎勤对此前的多起幼女诱拐案有着极大的作案可能。然而可惜的是,因为这些案件中部分受害者的尸体还没有发现,而已经发现的部分遗骸又遭到了火烧等等损坏,因此警方很难将从宫崎勤的车上、屋中所发现的线索,与这些女孩的被害之间,建立起直接的证据链。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警方在手中的证据不够充足的情况下,就对宫崎勤采取“逐条询问”的审讯的话,那么狡猾的案犯很可能就会根据警方的这些证据信息,避重就轻地编造出谎话,开脱自己的罪行。


而另一方面,宫崎勤的心中,也在悄悄盘算着。他并不愚蠢,他明白警方此时一定已经将所有与他相关的物品都尽数收集起来,进行调查比对。所以从被捕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罪行一定会暴露,但问题是:有多少罪行会被警方发现呢?


所以,宫崎勤此时所采取的策略,就是始终保持沉默 —— 只有保持沉默,他才能确信警方无法从他嘴里得到任何他们想知道的情报。他原本设想的是警察们会抛出一个又一个话里有话的问题,然后从他的回答中找到破绽,最终确定调查方向。然而眼前这个警察,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续这么多天以来,这名警察除了例行地每天早上问问他睡的怎么样,想吃什么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问过自己。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得意,越来越放松。这让宫崎勤心里反而慌张起来,似乎警方已经找到了能够直接致他于死地的证据。


8月7日,羁押期的最后一天。宫崎勤每天在看守所里数着日子,他知道,警方一定会在最后这一天,把所有的底牌全都打出来,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使他认罪。因此,宫崎勤从早上被带进审讯室中起,就在脑中开始演练所有的应对方法。然而使他意外的是,这一天早晨,片冈警官竟然没有露面。


难道是警方放弃了对他的调查?还是实在找不到证据了?宫崎勤的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轻松的感觉。


到了下午5点,八王子市地方检察院的检察官走了进来,宣布以“强制猥亵”的罪名,对他正式逮捕并起诉。听到这里,宫崎勤不禁松了口气:这看来就是警方最终的调查结果了。在逮捕令上按下手印后,宫崎勤被警察带着站起身来,准备返回牢房。此时,片冈警官却出现了,他走到门口,得意洋洋地对宫崎勤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一张纸。


“宫崎勤,因为案件发生了变化,对你将进行延长羁押。”


说完,片冈警官将签有八王子市地方检察院和地方法院署名的羁押延长通知,放在了宫崎勤的面前。



8月8日一早,宫崎勤再次被带进审讯室。与以往不同的是,屋里此时已经有5名警官在等着他了。片冈警官看到他,一改往日不温不火的作风,将厚厚的一本资料摔在了桌子上。


“宫崎勤,你做的这些事情,应该知道会迎来什么结果吧?”


宫崎勤一怔,他原以为警方是出于无奈,才对他申请了延长羁押。然而在延长期的第一天,这些看似胸有成竹的警察们,似乎早已掌握了他那些滔天罪行的关键证据。


片冈警官首先拿出了第一份资料,是宫崎勤车上的血迹分析报告。


“你先给我们解释一下,你车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 宫崎勤还想用沉默来掩饰过去。然而片冈警官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尽管你费心地清洗了车辆 —— 这点我们从后排座椅上的有机溶剂就能判断出来,然而,在后备箱里的血迹,你该如何解释?是因为你杀了人,把尸体装在了后备箱中吗?”


“不是的!”宫崎勤听到“杀人”,条件反射般地开始为自己辩解,毕竟如何反驳警方的问话,在他心里已经盘算过无数次了。“那是我几个月以前,跟朋友闹着玩,把朋友装进后备箱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头,所以才留下的。”


“碰到了头是吗?那你这个朋友叫什么?”


“这个... 我不方便说。”


“不方便说?没关系,那你接着解释下,为什么在你车里发现的绳索上,也找到了相同的血迹?”


“那是因为,我... 我把那个朋友捆了起来。”


“原来如此,因为把他捆了起来,所以绳子上才沾上了血迹?”


“是的。”


“那么,这朋友是先撞到了头,还是先被你捆了起来呢?”


“先、先被我捆了起来。”


“那就奇怪了,你把他捆起来之后,他撞到了头,血却沾在了绳子上?”


“那是... 那是在我看到他受伤以后,帮他把绳子解开,那时候绳子沾到的血。”


“之后呢?你帮他包扎了吗?还是把他送去了医院?” 片冈警官悄悄把话题带到了一个陷阱里。


“他自己回了家,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按理来说,你把别人弄伤了,却让人自己回家。这件事情正常吗?”


宫崎勤没有回答。


“那么我换个问题,这件事是发生在你家吗?”


“不、不是的,发生在朋友的家楼下。”


“所以你是自己开车回的家?”


“是的。”


“那在你后排座位的背面,为什么也会有你这位朋友的血迹?”


宫崎勤明显被这句质问弄的慌了马脚。他并没有想到,装在后备箱中的尸体流出的血液,竟然会浸到后排座位的背面上。他哑口无言,脑门上渗出了一层汗珠。


看到宫崎勤那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慌张,片冈警官心中暗喜,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为了继续打破宫崎勤的心理防线,他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从你的胶卷中,我们发现了这些照片。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他把几张照片从一个厚厚的信封中掏出来,在桌面上慢慢排开,是宫崎勤偷拍的一组打网球的女孩的照片。


“这、这是我在网球场外拍的照片。”


“你喜欢打网球?在你家中可没看到任何与网球相关的东西啊。”


“我... 我其实是喜欢拍女孩的内裤。在网球场上,她们都穿着超短裙,所以我就去拍了。”



拍照的地点在哪儿?”


“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来帮你回忆下,这些照片拍摄于东京有明的户外网球场。” 


说完,片冈警官用手指了指画面上的背景,“这里是台场,非常明显吧。”



“那...好像确实是有明。” 宫崎勤敷衍着回答道。


“你不用装作不记得了的样子。你曾经在今年6月3日至6月6日,每天都前往有明的网球森林公园,连续4天。这里有公园停车场的停车记录。”


有明网球森林公园,由于在那段时间经常出现车中物品被盗的情况,因此该地区实行了停车场车辆登记。在这份记录中,显示宫崎勤的车子每天都几乎在这个停车场上停放半天左右的时间,傍晚6点左右离开。


“啊... 对不起我刚才糊涂了。确实是跟记录的一样,我那段时间每天都去网球场。”


“为了偷拍?”


“...是的。”


“只有偷拍吗?”


“只有偷拍。”


“那么最后一天的记录,为何显示着你早早便离开了呢?”


“那一天... 因为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我就早走了。”


“去了哪里?”


“我想不起来了。”


“不会吧,明明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怎么会想不起来了?6月6日下午,你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停放在了附近的仓库门前,然后将野本绫子诱拐后分尸杀害,这些事情你都忘了吗?”


“不、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诱拐她?没有杀害她?还是没有把她分尸?”


“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野本绫子!!”宫崎勤被片冈警官的这一系列问话明显地激怒了。不,其实他的愤怒是装出来的,只是他用来掩饰内心中慌张的挡箭牌。


片冈警官微微一笑,从装着照片的信封中,又拿出了三张照片。


照片上是野本绫子在公园中嬉戏的样子,由远及近。


“这... 这只是我偶然路过,看到的小孩子。因为她很、很可爱,我就拍了几张。”


“之后呢?”片冈看着急于为自己辩解的宫崎勤的狼狈样,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之后我就赶快走了,因为还有事情要办。”


“这可是巧了,野本绫子的失踪时间,恰好是当晚18:00到18:20之间呢。”


“这应该跟我没关系,我当天18点前就离开了那里,开车去了客户的公司。”


“刚才你可说的是,你不记得那天急着要办的事情了呢。怎么好像你突然又想起来了呢?”


“是的,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天是我要赶去一家客户,去联系印刷宣传品的事情。”


“你和客户约的时间,难道是下班之后?”


“因为那个客户的下班时间是傍晚6点,所以我就赶紧赶过去了。”


“原来如此,所以说你在6点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是的。”


“那么,你去拜访的,是哪位客户呢?”


“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提醒你,这位客户可是你重要的不在现场证明。野本绫子当晚有人目击到她在公园里和一名男子交谈后,之后就走上了那名男子停在路边的车。如果你能够找到这位客户的话,让他给你出个不在现场证明,我们就可以马上放你走。” 


片冈又有意地抛出了一个圈套。果不其然,宫崎勤立刻钻了进去。


“没问题,我想一想,立刻跟他联系。”


“确实找得到吗?” 片冈用半是挑衅,半是关切的语气问宫崎勤。


宫崎勤认真地点点头,他那故作出来的认真的神情,诚恳得让人尴尬。


片冈警官又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是有明傍晚的景色。近处是灯火辉煌的有明体育馆,远处的天空在幽暗中还泛有一丝火红,这两者之间,隔着一片正待开发的荒地。


“可惜你的记忆不太好啊,宫崎先生。这是你那天晚上拍的最后一张照片。”片冈抬起头,望向低头不语的宫崎勤。“拍摄地点我们比对过了,就在有明体育馆北边的路口。问题出在这里。”


说完,片冈警官用手点了点照片上的有明体育馆。



“6月6日当天的日落时间为19:24前后,体育馆的亮灯时间是19:20。这张照片说明,你其实直到当天的19:20,都一直在有明。”


宫崎勤没有回答。他想到了那个傍晚,他在黄昏中的车里,将前一秒还在吃着泡泡糖,开心地眺望着窗外的野本绫子,用双手狠狠扼死的情景。一瞬间,他似乎就站在当时的那辆车外,透过车窗,看到了自己当时那因为发狂而瞪得溜圆的眼睛,和那不断抽动挣扎蹬踹着着,逐渐丧失了力气的绫子的双腿。


“所以,你到底是去见了什么客户?” 片冈警官把问题又抛给了宫崎勤。


这次,他再也没有反驳。


当天的审讯,从早上9点一直持续到了下午3点。宫崎勤从最初的百般抵赖,到最终的全面溃败,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


8月9日,他供认了自己杀害野本绫子的全部经过。



宫崎勤,1962年8月21日出生于东京都西部的青梅市,是家中的长子。宫崎家族祖居东京的青梅、八王子地区,武士家族出身,曾祖父和祖父都是当地的名士,历任两代町议员,在当地有着大片的产业和土地。到了宫崎勤父亲这一代,家里人丁兴旺,分家后的亲戚们全都聚居在附近。


宫崎勤的家占地1000平米,门前的田地到屋后的后山,都是他家的产业。以养蚕纺织业为起家的宫崎家,到了宫崎勤父亲这一代,由于受到了大型纺织业兴起的冲击,转行开始经营印刷业,出版当地的广告杂志、新闻报纸。尽管发行量只有不到一万份,但由于他家在当地的影响力巨大,报纸的广告收入相当可观。童年时的宫崎勤的生活,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宫崎家的宅子,红圈中为宫崎勤的房间


3岁的时候,宫崎勤的父母发现儿子有先天残疾:他无法做出“手心向上”的动作。带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诊断为“先天性尺骨桡骨愈合症”,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罕见疾病。根据医生的介绍,这种病的治疗矫正方法,只能通过外科手术切开尺骨和桡骨来进行,但是治愈率极低。因此宫崎家不得不放弃了治疗。


然而,这一残疾却给宫崎勤带来了几乎伴随一生的痛苦:由于无法做出手心向上的动作,他在幼儿园和学校里,几乎无法和同学们一起玩,也端不住饭碗、无法打球。久而久之,他对自己残疾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怨恨,甚至偷偷将胳膊往墙上撞。


童年宫崎勤


长大一些后,宫崎勤的残疾愈发显眼:在买东西的时候,他没法接住对方递过来的找零。自尊心极强的他,每次付款之前都会将零钱准备好,避免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残疾。


1969年,7岁的宫崎勤进入了家附近的五日市小学。由于残疾的原因,他变得越来越内向,不愿意和同学交往。看到他经常一人独处的样子,父母出于怜悯,专门给他买了电视机,还定期买给他大量的漫画书,帮他打发那些孤独的时光。就这样,宫崎勤离正常的社交关系越来越远。


在自己独处的时间里,宫崎勤迷上了电视里经常播放的怪兽特摄片,于是他便开始热心地收集一切与怪兽、超人等等相关的东西。当同学们在学校里聊起来怪兽片时,宫崎勤会滔滔不绝地给大家讲起一种又一种怪兽的特征、出现场景和台词,说得班里的同学们目瞪口呆,也就给他起了一个“怪兽博士”的外号。


1975年4月,13岁的宫崎勤升入中学。初二的一天,他偶然从一本杂志上发现了美国有一种手术,可以治疗和他类似的手臂残疾,于是就兴高采烈地把杂志拿给父亲看,希望父亲能够带他去做这个手术。然而,父亲在看到文章后,对于内容不置可否,而是对宫崎勤说:


“去美国做这个手术很贵的,而且也不一定能治好。你现在的情况其实也不怎么影响生活,就先忍耐一段吧。”


本以为自己可以摆脱残疾的宫崎勤,从这时起,就对父亲埋下了憎恨的种子。在家里,宫崎勤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祖父。因为宫崎勤自幼患有残疾,祖父对他格外偏爱,经常拉着他的手,带他去田间山林里玩。据宫崎勤自己回忆,那是他对于童年唯一的美好记忆。


在中学里,宫崎勤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尽量不让同学们看出他的残疾,另一方面,他也开始尝试融入身边的同学们。他参加了将棋和围棋活动部,课余的时间几乎都在棋盘前度过。据当时宫崎勤的同学回忆,宫崎勤的棋艺并不非常好,但是自尊心却超乎常人地强。每当有对手战胜他时,他总会憋红了脸,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地坐在棋盘前,死死地盯着最终的棋面。久而久之,身边的同学们就开始害怕他,甚至不想跟他下棋。直到多年后,当旧日同学们举办同学会的时候,还会有人提出“如果宫崎勤来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1978年4月,宫崎勤特意选择了离家较远的“明治大学附属中野高中”入学。据宫崎勤自己交待,选择这家学校的原因是,因为离自己家较远,所以不会有知道他手臂有残疾的老同学。另一方面,宫崎勤那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英语老师,因此他特意选择了明治大学的附中,希望可以给自己争取到一个保送明治大学的机会。


宫崎勤的高中同学回忆,最初大家觉得他是一个性格沉稳,学习非常好的同学,因为无论是下课还是午休,他都一个人伏在桌面上,在笔记本上又记又画。然而,当第一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同学趁宫崎勤不在,把他藏在课桌里的笔记本翻了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却画满了幼稚奇怪的图案,和歪歪扭扭的字。到了考试的时候,宫崎勤的成绩在班里也只是末流。从那之后,班里的同学也开始认为宫崎勤是个头脑古怪,性格阴暗的人了。


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宫崎勤都没有什么长期交往的朋友,更没有过异性交往的经历。到了高三,由于成绩不佳,宫崎勤也没能拿到报送明治大学的名额。然而,他从高中时开始接触了录像机,并且深深迷上了用“定时录像”的功能,将一集集的动画片、电视剧全部录下来,于是便由此产生了“想要从事摄像、录像行业”的念头。


1981年,宫崎勤进入了东京工艺大学的画像技术专业大专部。父亲对他提出要求,要他选择图像修正和设计专业,好在毕业后回家继承家业。


1983年3月,宫崎勤大专毕业,在父亲的介绍下,他来到了叔叔开办的印刷厂实习。工作内容是操控印刷机,负责给纸、整理印刷品等等。由于工作内容很枯燥,宫崎勤经常甩手不干,把自己的工作扔给工厂里的其他工人。由于他是老板的侄子,所以工人们也就忍气吞声,但都对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被捕之后的宫崎勤


1986年1月,宫崎勤突然出现了面部神经麻痹的症状。最初他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残疾“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了自己的身体”,然而经过医生的诊断,发现他是由于心理压力过大,导致了心因性的神经失调所致。两个月后,宫崎勤以治病为由,向叔叔提出辞职,回到了自己家。尽管父亲在之后又为他介绍了几份工作,但宫崎勤明显缺乏工作的意愿,有些工作甚至只干了一天就宣布辞职不干。无奈之下,父亲只好在自己的工厂里,为他安排了一份工作,并提出希望他好好干,几年之后就将工厂交给他。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宫崎勤似乎确实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干劲,然而好景不长,到了1986年9月,宫崎勤便提出“想要更多的个人时间”,自作主张把工作时间缩短为每天的上午9点至12点,下午的时间全部归自己支配。


这一时期里,宫崎勤因为有了大量的空余时间,于是就开着父亲给他买的车,经常跑到中野、秋叶原这些地方去玩。在这些地方,他开始对漫画和“同人本”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甚至萌生了自己也出版漫画的想法,参加了一个由多名漫画爱好者组织的社团。然而,由于宫崎勤乖张的性格,在社团里他也遭到了排挤,最终被赶出了组织。


说到“本子”,其实从80年代起就已经开始流行了


作为爱好,他也结交了一批热衷于“录像节目”的朋友,经常在录像带交换店里进行交流。据当时的一名熟客回忆,那时大家的“玩法”是用几乎等量的录像带彼此交换,把录像带拿回家翻录后,再拿回来还给对方。然而宫崎勤的收集癖,让他经常私自侵吞别人珍藏的录像带,再以“不小心弄坏了”为由,用钱赔给对方。这样一来,他在自己的收藏中留下了越来越多“仅此一份”的影像拷贝,而从不拿出去跟他人交换。半年之后,这家店也宣布禁止宫崎勤入店。


1988年5月,最溺爱宫崎勤的祖父在一次外出散步中突发脑溢血,不久后就过世了。在祖父的葬礼过后,宫崎勤大发雷霆,对前来参加遗产分割仪式的亲戚们破口大骂,甚至将家里的窗子和门都打破了。


而这,似乎就预示着他一切疯狂行为的开始。


3个月后,他绑架并杀害了今野真理。


8月9日,当宫崎勤对杀害野本绫子的事实供认结束之后,片冈警官把笔录口供拿到了宫崎勤面前。看着宫崎勤在每一页纸上按上了红手印,片冈警官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除了被分尸的野本绫子之外,其他三名失踪的女童,宫崎勤还没有招认。


对于宫崎勤家中搜出的接近6000盘录像带的审阅,仍然在紧张地进行着。



而这一篇也写到接近了16000字,所以我们下次再聊。争取一次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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