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吴敏树故里

 

　　　　　　　　　　　　　　张 梦

作为中国近代文学史上一位岳阳籍的著名散文家和诗人，吴敏树正在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和研究的兴趣。夏日的清晨，我们几位研究生在导师任先大、黄去非两位教授的带领下，驱车来到岳阳县鹿角镇三义村，寻访吴敏树的故里。

之前，我们对吴敏树其人的了解一直停留在书本上。而书上的记载大都简略、雷同，基本上是如下的寥寥数笔：吴敏树（1805—1873），字本深，号南屏，晚号乐生翁、柈湖渔叟，湖南巴陵（今岳阳）人。道光十二年（1832）举人，官浏阳县训导，因与时不合，不久辞归。咸丰二年（1852），再次赴京会试，不第。至此，绝意于仕途，幽居洞庭湖畔，游历山水以自娱。粗线条勾勒，没有细节，让我们对于吴敏树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印象，很难在心中“立”起来。我们甚至不知道吴敏树的故里具体在岳阳的哪个地方，身后葬在何处。这次在老师们的带领下进行实地考察，就是想对吴敏树的生平事迹作一个完整而详细的了解，为写作出《吴敏树传》及相关学术文章准备充足的“粮草”。

我们首先来到岳阳县林业局，该县巴陵诗社社长周麦秋老人就住在院子里，他对吴敏树有较深入的了解。一路上，他告诉我们吴敏树故里曾有殷商时期的文物出土，历史上由于“水患”和“虫患”变得萧疏，经过治理后人气又旺盛起来。在麦爹的带领下，我们直奔三义村上屋，来到吴敏树的第七世孙——吴晓红先生家。晓爹年逾六十，体形偏瘦，平时喜欢吟诗作赋，有作品在《巴陵诗词》、《巴陵辞赋》等书刊上发表，不愧为吴敏树的后人。落座后，晓爹的老伴李娭毑为每人端上一杯蛋茶，晓爹自己连忙走进内屋里，拿出一本1996年编好的《吴氏族谱》，一边翻阅，指指点点，一边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据《族谱》记载，吴敏树出生在三义村，但不是“上屋”所在地，葬于今岳阳县麻塘镇原六九O六工厂的厂区，墓地已不复存在。吴敏树生前的旧居，以及他与弟弟云松日常读书的“听雨楼”，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潮流里。说完，晓爹很慷慨地将《族谱》交到我的手上，让我带回学校参考。

喝完蛋茶，晓爹带着我们去访问不远处的“听雨楼”遗址。上一个小坡，右边一片橘树映入眼帘，青色的果实已爬满枝头。“这就是听雨楼遗址”，他指着橘树林说。晓爹介绍，“听雨楼”原来是一座两层楼的木质建筑，面积约二十多个平方，上有一副对联，“土改”时整座楼都被拆掉了。叹息之余，我思绪的小鸟飞向岳麓书社出版的《吴敏树集》。从《听雨楼》一诗中，可以得知楼为吴敏树效仿二苏（苏轼和苏辙）对床共听夜雨而建，希望能和弟弟云松在此楼中一起读书，共赴白首。未曾想世事难料，仅仅过了一年，弟弟云松便亡故了。在《书听雨楼记后》一文中，吴敏树直言：“平生所有憾于天地间者，独此楼之事也”，因此他“遂废此楼不居，而其情事常不忍以言而思，思之而独泣。”对诗人来说，此楼是一座遗憾之楼，一座悲痛伤心之楼。这种情绪似乎也感染了黄去非老师，访问归来后，他赋诗一首，题曰《乙未六月四日与诸友鹿角凭吊吴南屏先生听雨楼遗址感赋遗址有近年新栽橘树长势甚茂》：

无复当年听雨楼，前踪凭吊兴悠悠。联床兄弟馀佳话，入眼溪山足胜游。绿叶纷披新树好，白云变幻故园留。斯文不废遗编在，莫向柈湖叹逝舟。

这首诗表达了老师痛并快乐着的情感。返回路上，顺着乡间的水泥路没走多远，不经意间在一屋角处发现了一块石碑，碑与屋已融为一体，但字迹清晰，上书“吴退菴施粥处”。“这是唯一可见的东西了”，晓爹的提醒让我们格外惊喜和惆怅，大家纷纷拍照留念。接着他告诉我们，吴退菴（菴同庵）即吴士迈，吴敏树的堂弟，湘军将领。我记得在吴敏树的诗歌中，曾多次提及吴退庵的名字，如《西垣到家偕退庵往返因留宿》、《退庵君山隐居三首》等。在《送退庵六弟游军中》一诗中，吴敏树曾自豪地写道：“吾弟颇挺出，好义追古英。偶然施慷慨，稍喜智纵横。”《吴氏族谱》卷一有《六弟退庵行略》，载：“戊申大水，己酉春饥荒最甚，退庵与余及诸兄子家，共煮粥设法施赈。”可见吴家当年的仁义与慷慨，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吴家家境的殷实。

转向南，晓爹又领着我们上屋场对面的南屏山。吴敏树号南屏，即是以山名为号。他曾写有《南屏山斋记》一文，可知他当年“基山而构”山斋，“斋前有花，后有竹”，“吾读书是斋有年矣，或晴朝晦昼，午风夜月，光景气候，与吾意相感发”，实在是一个风雅之地!如今，我们在茅草里、树丛中折腾了半天，又请人带路，才站到它的对面。一眼望去，大片高高的玉米在风中摇曳，绿油油长势喜人，与玉米地相连一线的低矮山包，即是南屏山。山斋已不复踪影，朗朗书声被大自然中起伏的沙沙声代替。从麦爹和晓爹的谈论中，我了解到以前山边还有很多房屋，有尼姑庵，有大树，玉米地里有一口水井。人心之动感于物也，我情不自禁地哼起来：一片青葱在眼前，南屏见我竟无言。尼庵久圮遗踪在，玉米地里觅人烟。

还有远处的柈湖在向我们招手。黄老师告诉我们，它是洞庭湖的一个湖汊，柈，即盘，柈湖即铜柈湖，因其状如铜盘，故名。湖在听雨楼西南。吴敏树将自己的诗文集命名为《柈湖文录》、《柈湖诗录》，又自号“柈湖渔叟”，可见是他情感的又一寄托处。惜乎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麦爹提议下次再来，留点遗憾在此。我感觉还有太多的遗憾，只好等待下次、下下次再来寻访了。

（作者系湖南理工学院中文学院2014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