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他出场的时候 大气里涌动着灼热烈焰

    波特卡斯·D·艾斯。棱角分明的名字。郑重的字母象征着某种深邃与神秘。自然系恶魔果

实“火”的食用者，甫亮相就在万千读者的心头燃起不息的烛焰。

    高挑健硕的身形，笑容随性中满溢有恃无恐的自信，年轻的雀斑并不是什么有型的修饰，于他

却就是一种极顺眼的搭配。那或许是爱屋及乌的情节作怪。谁叫他是主角路飞的哥哥，谁又能想到

，登场次数寥寥的他，所积聚的人气比主角也分毫不让。

    阿拉巴斯坦的沙风吹起他凌乱的黑发，毒辣的阳光将他的牛仔裤投下阴影。他的皮肤反射张扬

的光，脊背上，那张这白胡子的骷髅头标志是他一生背负的荣誉。一出拳就将累累战船焚毁的实力

彰显着他的当仁不让。向被打扰到的行人道歉以及向照顾弟弟的伙伴们致谢的神情又是那样诚恳而

彬彬有礼。会有多少人想得到，这个闯荡大海没有多久的少年，曾经置世界政府的“七武海”招安

令于不顾。

    白胡子海贼团第二队队长。火拳艾斯。

 

他出场的时候，大海颤栗着不知流向

    爱德华·纽盖特，通称白胡子。

    实在是极平凡的名字。我们笑笑说，随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可以叫这个名字。语气里满是

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殊不知因为有他，“白胡子”成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标示。无论之于伟大

航道，亦或者之于海贼历史。

    “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他们这样称呼着白胡子。他初亮相的时候斜斜地躺于巨椅，伟岸的身

躯插满细细密密的导管，有效如筷子的输液瓶伫立他的身旁。那么多的不下、护士围绕着他，却之

沦为对这个男人气场的烘托。满身伤痕的白胡子，已到垂暮之年的白胡子，重创内伤积满全身的白

胡子，却仍旧是一头不怒自威的白鲸，大海的绝对领袖。

    长着皱纹的脸，倦怠而犀利的眼神，笑起来是一副宝刀未老的狡黠与阳刚，他的胡子犹如一刀

锋利的斧凿，悬于鼻梁，寒光闪闪。

    即使见到同为四皇的红发香克斯也丝毫不打算买账。嘴里奇怪地哼唱着一曲“咕啦啦啦啦啦”

，像是战争爆发时提前预祝胜利的欢哨。

    一挥长刀，满天阴霾就这样被劈成两半。

 

他们相遇的时候，波澜壮阔的一生交汇成深沉的温柔

    一个是前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遗腹子，一个是自罗杰时代起就与他同样驰俜大海的战

雄。命运安排他们，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走进彼此的生命。

    艾斯曾经那样轻快。降临伟大航路不多久即获得悬赏，所成立的“黑桃海贼团”年轻却显赫一

方。很自然地想到了要攀登海贼界更高的山峰，白胡子于是成为不作他想的首选。和鱼人老大吉贝

尔酣战五天五夜而不分胜负，那却不是白胡子终于迎战时，艾斯不堪一击的理由。

    尾田并没有让我们知道白胡子收留艾斯的初衷个，那却不难猜测吧。当艾斯一败涂地之际，他

用尽最后解数烧出一道火网让弟兄们逃生，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留下来独自面对白胡子。他不知道那

样肝胆相照的义气足以为自己赢得加入白胡子大家庭入场券，他不会知道眼前这位屡屡被人以“传

说”冠名、所经之处无不俯首称臣的海上王者，另一个单纯的身份是无数个孩子的爸爸。

    ——“你们为什么叫他老爹呢？”

    ——“因为她管我们叫儿子啊。”

    那是多么简单的理由。对于那些在动荡的乱世里刀头舔血、流离失所的海贼而言，却又是多么

温暖的奢侈……打败艾斯的白胡子无意置他于死地，而是笑着对他伸出手，邀请他成为自己的儿子

，甚至赋予他可随便于船上对他进行暗杀的特权。一次，两次，三次……多达百次的失败没有让艾

斯绝望，一队长马可说起“老爹”时的笑容，却让他突然就哭出了眼泪。就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

成为了万千“儿子”中的一员。

    不听劝告而主动追杀黑胡子，只因为卑劣的他用亲情作掩护而背弃了道义，背弃了家庭，更背

弃了老爹的关爱与信赖。

    火焰果实的能力不及黑暗果实，最终被黑胡子活捉成为筹码，不仅令黑胡子成为新一任“七武

海”，更直接点燃了“大事件”的导火索，时代因他而变，白胡子海贼团因他而与海军全面开战，

最放心不下的弟弟路飞更为他冒险勇闯推进城，甚至冲击海军总部……这宛如蝴蝶效应般的一波波

剧烈演变是艾斯始料未及的连锁，让他悔不当初，让身在处刑台的他面对前来救援的伙伴及众矢之

的的老爹，无地自容，恨不得以死平息战事。

    而他的对面，白胡子率领千军万马，手持长刀顶天立地，笑着问：“我亲爱的儿子，没事吧？

”

 

他陨落的时候，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让我们撇开那些惊心动魄、目不暇给的精彩剧情。诚然“大事件”里的种种战斗、种种能力、

种种角色无不像是掀天巨浪般，为本已出色至极的《One Piece》带来一个有一个高潮，但，倘若

承认这场战争的价值不在过程而在结局，那么，令所有海贼劳师动众的艾斯最终也未能获救这点，

则注定了没有谁能为此前种种雀跃到最后。
    艾斯死了。
    感动着所有伙伴的奋勇，他不再多作挣扎，最终的命运是获救还是殒命，他已不在乎。他静静

地跪在高台上观望一切。为小奥兹的身先士卒而痛苦，为路飞一行的乱入而痛苦，为白胡子被“大

涡蜘蛛”出其不意刺伤而抓狂……直到路飞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与斗志赶到，将解放自由的钥匙插

进海楼石的锁孔——那一刻，火拳艾斯，堂堂复活！
    那是艾斯最后也最炽烈的辉煌，最耀眼也最旺盛的燃烧。海贼方几乎取得了胜利，先前被海军

无所不用其极打压下的憋屈，通通都在艾斯参战以后变得微不足道，扬眉吐气！青雉的冰暴攻击被

火墙拦下，与路飞的默契配合眼看就要在敌群中杀出血路，冲天的火柱犹如胜利的烟花，更是对世

界政府焦头烂额状态的绝佳反讽……无人能猜到，那会是最后的怒放，是火拳艾斯犹如回光返照般

，残忍而绚烂的巅峰。
    他可以全身而退。彼时情势不佳，蛋白胡子一个人的力挽狂澜，也足以为他所有的孩子们殿后

。他在废墟中对白胡子磕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他就要带着老爹的欣慰逃走了，他知道只要

自己活下来，已经是老爹毕生的骄傲……但他终于回过头。面对强弱悬殊的赤犬，面对这个竟敢向

白胡子大放厥词的海军走狗——
    “收回你的话！这个时代的名字，就叫做‘白胡子’！！！”
    因为果实能力的相克，艾斯的火焰到底无法战胜温度更甚的赤犬。在路飞即将遭到毒手之际，

他挺身而出，将无力的躯体化作弟弟的盾牌。前胸洞穿，内脏烧焦。
    回天乏术的时刻，却走马灯般想起了很多。
    他曾对路飞说：“我们要站上海贼的顶点，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自由。”但后来，他只想要成就

老爹的梦想。
    他曾因为身上流淌着大罪人罗杰的鲜血而自卑，他为了纪念冒死生下自己的母亲而抛弃了父亲

的姓氏，他曾憎恨那样的自己。
    他曾桀骜顽劣，对世界充满敌意，对蔑视自己血统的人绝不留情，他曾在平津的时候茫然问卡

普：“我被生下来真的是对的吗？”
    他曾是那么孤单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曾经那样痛苦地否定者自己的存在。他却在临终之际

发现自己其实拥有很多：弟弟、伙伴、老爹……他们给予艾斯在世界上骄傲活下去的勇气，使他们

实现了艾斯的梦想——让他知道，他是被人需要的。
    “谢谢你们……爱着这样的我。”对路飞传达完自己的遗言，艾斯已是泪流满满面。生命纸片

缓缓燃烧、熄灭。他的一生就这样走到尽头。
    在所有人潸然嚎啕之际，他自私地，安详的，那么幸福地陷入了长眠。

 

他陨落的时候，依旧巍峨宛若凛凛天神
    最糟糕的情况，是海贼方折损一员；最理想的情况，是重创海军后全身而退——没有人想到，

或者说愿意去想，继艾斯英年早逝后，白胡子竟也不其后尘，且是以最令人发指的方式。
    当一切的始作俑者——黑胡子出现时，“大事件”已经来到了行将就木的尾声。无论艾斯当时

是死是活，白胡子都已经决定了要将最后的生命孤注一掷在他的孩子们身上，虽然没有人会怀疑：

如果有可能的话，白胡子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艾斯……
    他是世界最强的男人。毋庸置疑。这场战斗令过去所有与白胡子有关的传说变得清晰具体，虽

然身有顽疾的他，已经不复全盛时期的勇猛巅峰，但却仍有着足以摇撼世界的强横。他的果实能力

可以在大气中击出裂纹、可以号令地动天摇神崩海啸。仿佛未有那样的霸道无双，才看匹配他白胡

子的盖世英雄气魄。赤犬、青雉、黄猿、战国以及无数的海军中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果实能力面

对他白胡子，一时也未曾讨得太大便宜。
    如果不是“大涡蜘蛛”受到反间计挑衅而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剑牵动了隐患，白胡子会否倒在此

处，谁也不敢断言。正如谁都难以置信，面对几乎要了自己命的人，白胡子所选择的是俯身下来，

将他轻轻拥抱。
    “……即使是这样，我也仍会爱你。”
    “老爹”这个概念，叫出口只是那样平凡无奇的两个字，但在他白胡子义无反顾、深沉如海的

慈爱和胸怀之前，所澎湃的却是那样荡气回肠的重量……那一刻我们知道，那一刻我们应该知道，

白胡子所以值得敬仰，所以能吸引多方强者甘心投诚，所以配得上一整个时代为之冠名，不在强大

，在于人格。
    耗尽最后的气力，指挥所有人掩护路飞，并终于看见了艾斯再度活跃，白胡子疲倦而释然地笑

了。下定决心为所有海贼断后时，他对艾斯唯一的询问只是：“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在得到

肯定的答案后，他那么天真而开心地笑了。
    第一次看到白胡子的眼泪，是他遥望艾斯无力阻止的死亡。那一刻的白胡子显得前所未有的脆

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令这位叱咤风云的英雄瞬间苍老。
    被赤犬毁掉半张脸的同时也险些将他格杀，怒创黑胡子之后却被一群罪犯围剿……当艾斯死去

而其余队员逃离，那是的白胡子也仿佛大势已去一般，他仍旧反击，却无奈地力不从心；他不欲送

命，却再无法躲开致死的攻击。
    然而，就是这样的白胡子，在生命之火彻底熄灭之际，仍旧维持着仿佛铁塔、仿佛高山一般屹

立不倒的雄姿！他紧握长刀，血流成河，逆光看不清他支离破碎的脸庞，有的只是即便牺牲，仍能

对所有敌人作出嘲笑的坚毅——
    没有人可以打败白胡子。
    白胡子，永远不会倒下。

 

他们离去的时候，为世界留下独一无二的传说
        绵延一年有多的“大事件”终告落幕。海贼方伤亡惨重，获胜的海军其实并不如表面得意。
    时代已经改变。世界再起风云。只是所有的激昂与怅惘，都已经再与他们无关。
    他们是改变了世界的男人。他们真正想要的却是那么少，不是无敌，不是天下。只是家庭，只

是家人。
    他们的死亡无从释怀。我们饮恨悲恸，其实是不是可以妄测一下他们的幸福。想想他们的一生

是何等圆满，实现了最大的梦想，这是何等快慰。
    但是，在一切自欺欺人的分析与哀悼之后，我唯一想做的却始终只有为白胡子与艾斯举起酒杯

，何干所有的愤怒与悲伤，为他们如此真实鲜明、轰轰烈烈地火锅。
    仅以此文，敬这对父子。
    我伟大的英雄，请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