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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城是西北一座不知名的小县城，和中国无数的县城一样藉藉无名，农工商贾，贩夫走卒不一而足，日子犹如一滩死水波澜不惊。乡下张家的母猪下了长象鼻的猪仔，李家的公鸡产了只拳头大的红蛋，县委书记的小舅子因和江湖大佬抢女人被废了男根，某县长为了上位让自己的太太给上级陪酒陪睡等等。这些不一而足的事情，倒成了下至阿猫阿狗，上至办公楼里那帮衣冠楚楚的君子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唯一不同的是阿猫阿狗们用骂娘的口气明着说，那些歉歉君子们则会叫上二两小酒，窝在坊间那些见不得阳光但又灯火澜姗的包房里交头接耳，表面上西装革履，背地里尽是些龌龊不堪，那神态似极了鲁镇的长衫们。

不过这种情形也有例外，就是在城北的十字路，那里地处城乡结合部，是进出市里的交通要道，由于不属于上面特别关注的面子工程，城管们鲜有来扰，于是形成了自发的钟点市场，也是各色人等聚会聊天的好去处。尤其是三叔的超市门前人最多，三叔爱下象棋，门前总是摆一桌棋盘，经常会有一大堆的人玩棋斗技，要上一包香烟，一瓶饮料，谈天说地，前三皇后五帝胡吹乱擂，听起来话题满是些世界新闻国家大事，但要真正问起他们什么是民主法治，估计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个子丑寅卯。那些要进城买东西的，出城办事的，都八哥似的爱凑个热闹。但最为热闹的时候，就是老耿和那帮收破烂的出现。

老耿并不姓耿，本姓龚，个头高挑，浓眉大眼，宽而高的额头，想来年轻的是时侯也是帅哥一枚。只是为人耿直，说话木呐，大家老龚老龚叫来叫去，就误叫成老耿了。老龚也乐的应承，不去解释。

老耿总是在大伙闲谈中被当做戏谑的对象，这个时候，老耿就仿佛和别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别人都是聪明人，他老耿就是最愚蠢的那一个。唯一能替他解围的就剩老曾了，老曾和老耿是同乡，也是一起上山下乡的知青，老曾在一中当副校长，因为举报文教局长贪污被撸了，一气之下甩袖走人撂挑子，就和老耿一起做了破烂王，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他们都有同样的一个爱好，就是闲下来了沽二两小酒，吼一吼秦腔。

据老曾说，老龚年轻时候是县秦剧团的台柱子，和他一起搭档的是团里的名旦瑶瑶，人送外号瑶旦，是团里以至整个县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唱的一手好旦角。两个人搭档的《华亭会》，《拾玉镯》都是人山人海场场暴满，人送外号金童玉女。这在当时的小县城，也算是少有的名星了。老龚除了唱小生外，其实最喜欢的角儿是花脸，尤其是《斩单童》里的单雄信，《金沙滩》里的杨令公，都被他演绎的豪情无比雄浑悲壮。老龚和瑶瑶俩也是在那个时候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一年的春天，柳条儿还没有出芽，剧团就被邀请到邻县演出，县里领导亲自点了老龚和瑶旦的《华亭相会》为开场戏。

戏一开场，会场里就掌声雷动。剧情正酣高潮跌起，老龚的高文举壮元得志英气逼人，瑶旦的张梅英眉目传情婉转可人，让观众欲罢不能。戏场里除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喝彩声，还有不远处一帮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瞪大了色迷迷的眼睛，打着唿哨，起着哄，为首的黄毛更是出格，对着瑶旦打着飞吻挤眉弄眼，一副下流猥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