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再共饮一杯否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很明亮，只因雪的映照还有窗外的腊梅开得正红。
　　没有相约的刻意，早有了相遇的时机。天际雪花飘舞，我接到了不期而至的电话，那边响起你的独具特色的声音。于是，雪起的时候，我温上一壶酒，备上几碟菜。酒只是街边的劣酒，菜也不过是家常的小菜，而屋子却是这样的温馨，是那样的亲切。
　　屋外的你轻轻叩响屋门，黄昏的雪毫不客气地飘满你的发际，也带来这一些新的期盼。我帮你抖落一身的冷气，那么熟悉的笑容还是依旧，可是已经很自然地有了某种沧桑的韵味。出来的时间不长，可是离别好象原始的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魔力，我们已经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只有莞尔一笑，充当这叙旧前的问候了。当然还是那样很随意地不分你我，尽管有些不大适应了。
　　于是举杯，于是天南地北地优游，于是古今中外纵横驰骋个没完没了。
　　很多东西已经忘却，很多细节已经记不起，有的只是那种默契，学校时的豪饮：一瓶高粱白，几颗花生米。喜欢写诗的我喜欢喝酒，因为只在那里才有一种自我，在那里才有自己的一种逍遥快活无所顾忌；而天性豪迈的你说只有在酒中，才能暂时地忘却生命的无可奈何以及苦恼。于是，黑夜里，在熄了灯的宿舍，在黑暗中，我们也不准备烛火，只是两个影子比如鬼魅，你来我往，没完没了。不苟言笑的面孔下是彼此的沉默，是彼此的无声的沟通。有是怀抱着自己喜欢的书，随意地在那张本来苍白的纸上写着不知所云的词句，然后又沉沉睡去。
　　毕业后，每个人都开始闯荡社会，在这个广阔的世界，在这本来一无所有的平原。我的脑袋里是一些自由的思索，我的生命只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于是我到处游走。于是我始终忙碌，年轻的生命只有自己的茫然而没有什么辛苦的意念，辗转奔波。于是再也没有了什么信息，关于我们的旧日同窗好友，甚至已经是两耳不知天下事。但我还是依然很拮据，也变得很乐观，一个人的日子依然还是与酒为伴。因为生活，我无所谓，能过得去就行，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生活不能太寂寞，一个人的日子，又太年轻，没有酒的时光对于你来说是简直就没有办法再存活，不如一杯白开水。
　　而你曾经说你自己也会是自由职业者，不需要固定工作的约束，但是你说自己应该有个依靠，尽管你自己的个性也无法忍受条例的制约。可是后来一切只有了我，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还好，还有你的笑容，在这个也有风有雪的夜晚，我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影象。我问，你现在过得好吗？你笑笑说还可以。几杯酒后，大意的我才觉出了隐藏在笑容后的忧郁。你说，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依赖者，每天在别人的驱使中度过，每个日子都在还债中度过，那种无法理解的人情让自己永远地只在某个深渊挣扎。你说你现在已经是你女友也是你老丈人家的高级主管，或者已经可以说很得意了，毕竟出来也只是这么些年。但是你还是每天没日没夜地干，只是为了还“债”，只为了让人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你说你可能快有一个家了，要是不出什么意外，那时自己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但是现在自己的心情很不好，感觉里甚至什么也不敢把握了，就是酒也已经戒了，就是偶尔有人请客也再不敢尽兴。
　　我渐渐地越来越沉默，我只是发现天已完全暗了下来，而屋里变得越来越亮。你的到来，使酒又多了许多滋味，而我已经无法品出那是些什么。温暖里，我能感觉到你的愁绪，还有你的那种从来未曾出现的无可奈何。愁绪掺杂的酒，又平添了你的微笑，还有我的倾听式的沉默。你说，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怎样地往前，不管自己如何地去牺牲，总不能不为事情而发愁。你说，我很好，至少还有酒，还有自己的追逐。而自己现在端起酒杯，已经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每当想起曾经喝酒的往事时，就因为曾经那杯酒，自己是多么快乐呀。这时，你看了一下窗外，说：不好意思，还得早点回去，因为女友不知道自己出来了，恐怕会有什么麻烦。
　　送你走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你已经走远了，我才大声问：
　　“能再来共饮一杯吗？还是这样的劣酒，还是这样的小菜，还是我的落魄！”
　　“也许吧，要是我自己有空，要是你还不嫌弃我这个老友。” 你很安静地说！
　　 望着你的身影走远，我才慢慢地转身，走进那个属于真正的自己的小屋。
　　 雪花飘得越来越大了,腊梅的香气更加馥郁了。
　　 晚来天欲雪的时候，真的还能再共饮一杯吗？我已经不敢确定，也许会吧，但愿是真的，我的朋友，但愿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