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讲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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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底了，八月还有最后一天。这是阳历，阳历就是公历，世界通行的历法。阴历是我们过去使用的历法，也叫农历、旧历。
　　我们好多诗词、戏曲、词语里的时间都是指的阴历。比如金秋八月，说的是阴历的八月，不是阳历的八月。烟花三月下扬州，也是阴历的三月，阳历应是四月。
　　时间就是历史，表示时间的历法是语言，我们叙述历史的语言是阴历。
　　阴历的日子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祭祀先人、鬼魂的日子。
　　学校都开学了，因为三年的原因，这个暑假结束的比以往年都要早。小学、中学、大学，以至幼儿园，热闹了起来。
　　孩子是未来，学校是通往未来的必经之地。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向往，虽然所有都是不确定的，风险和挑战足够大，可他们都是欢欣地走向未来。
　　祭祖的人在天未亮就开始了。据说祭祖不能见太阳，大概这话可信。祭祖是追溯过去的活动。
　　这一刻突然我觉得把过去、现在、未来连缀了起来。从哪来，要到哪去，现在在做些什么？
　　现实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如此具体地呈现在人眼前，可以用手把摸。
　　我是大前天，星期日上的坟，我们祭祖叫上坟。七月十五上坟可以前三后四，前面三天后面四天都可以。这也是听人说的，我认为可信。
　　什么可信，什么不能相信我有直觉、自己的判断力。合理的可信，不合理的不能相信。
　　祖坟离首府市区并不远，东南方向四十多公里。一条没有名字的河流从东南的沟里流了下来，在这里打了一个弯，左拐、右拐，向北拐了出去。山湾的南坡是荒废几十年的小山村，山村向上稍偏一点东，走三百多米就到了。
　　常听老人说五八年修水库，五八年大跃进时候在河流向北拐的弯子处建了水库大坝。
　　这个地方就是我的老家，祖坟里埋了五代人。我爷爷这一辈是最后一代。
　　和年长的长辈们打听祖辈的历史，都是口口相传。老人们从上一辈口中得知，然后传到下一辈。
　　时间久远，过去的故事都已流失，只剩下一个地名和叔侄三人。
　　初祖是从山西来的，来自一个叫驴蹄沟的地方，哪个县哪个乡已经忘记了，只有一个村的名字。一个叔叔带着一个亲侄子、一个叔伯侄子，三个人来到这个地方扎占下来。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如今开枝散叶后人分布生活在各个地方。
　　祖辈的故事只能收集到这么一点点，至于我们是亲侄子的后代，还是叔伯侄子的后代都不知道。从祖坟上看，应该是一个侄子有后代，另一个没有。
　　因为没有文字记载，因此祖辈的事迹已经湮灭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宽阔的河湾中河水蜿蜒，绿草茵茵。远处青山起伏，微风从下面地里的玉米叶上沙沙拂过。眼前的黄土堆，下面埋的是那些陌生的祖辈们。
　　在我的记忆里还是有一些人影，窑屋，石头墙，土坯房的画面的。只是当时不知道这些画面的含义。今天再来寻找，找不到了。散落的石头，偶尔能分辨出残留的一段、半段墙根。房屋的痕迹是没有了，连椽子都没有半根了。
　　这是他们，祖辈们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从年代推算大约是乾隆初年叔侄三人就来到这里了。也就是1736年前后，距今近二百年左右。
　　乾隆初年，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口大增，许多口里人到口外谋生，祖辈们就是在这个潮流中远离家乡，来到了这里。
　　大约在康熙末年的时候，晋商中的大盛魁商号崛起，总号社在归化城。经营茶叶、牲畜、皮毛、药材、日用百货及票号等业务。贸易路线是从内陆到外蒙古、俄罗斯。
　　从内陆到外蒙古、俄罗斯有个必经之地是杀虎口，从杀虎口到归化城有三条茶马古道。东路从石峡沟、凉城县永兴。西路经新店子、和林格尔县。中路走茶房沟，正好打我的老家门前过。在那个时候我的老家正处在车流、物流、人流来往频繁的商道上。
　　那个时候信息流通，物资充裕，人口兴旺，有过很长的繁荣富足时期。我的祖辈应该就是在它的黄金时期选择来这儿落脚的。要不再往北四十多公里就是归化城，怎么不选择在归化城落脚呢？
　　另外还有一种极大可能性，是这个地方一定有亲朋故旧，投亲靠友。再加上地方富庶就留下了。这一留就是二百多年。
　　但当年投靠的是什么人？亲戚还是老乡？无从稽查，只能留给后人设想了。
　　这三条茶马古道，最先废弃的就是经我老家门前而过的中路。大盛魁于民国十八年（1929年）总号倒闭。中路的废弃应是在这个时间前后。
　　道路、交通永远是一个地方的命脉。一旦交通萎缩，这个地方就会逐渐失去人、物、财的滋养，随之就会衰退没落。
　　我的老家就是随着这条路的兴盛而兴盛，随着这条路的废弃，最终废弃。
　　先人们的故事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已随风消散。后人们早去到了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开始讲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