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雪落时
当我走在滨河大道上，看漫天飘落的雪，雪花在街灯的照耀下，如翩翩飞舞的白蝶一样，我伸出双手，看雪花在我手心融化时我想起那些已逝的岁月。
1
人的记忆在某些时候会形成一种永恒，随着时间的流失会愈来愈清晰。
记得那是父亲去世四年后的冬天，天空飘着雪花。年过花甲的母亲步行百里来看我，当她近似雪人一般出现在我面前时，那一幕，至今想来我都有想哭的感觉。
为了所谓的事业，做为“远游”的儿子来说，年轻力壮的我未能随时就可以回家看看母亲，这不能不说是我生命历程中的一大憾事。父亲不幸去世以后，母亲已衰老了许多，她度过了感情中最为痛苦的时刻，把所有的爱、所有的希望都已寄托在我们子女身上，做为儿女的我们也是母亲唯一的牵挂。
那时，母亲随我居住了不到十天，每天在这、在那不停的洗洗、扫扫，把一切摆放的很是整齐，闲时也会在那棵父亲栽植的杏树下坐坐。母亲提出要回家了，理由是她出门好常时间，不放心家中的鸡、猪，也很想念老家里她的孙女。其实，我能理解，母亲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农村老家是不习惯的。在母亲的再三要求下，我只好送她回老家去。
早晨，外面的天气很冷，天空不断有雪花飘落。母亲早早地做过饭后，便急着出门，我说等明天天气好一点再走，可她一再坚持，说什么都要走。
出驻地不到两里，有一座很陡的山坡，山坡上有一条很小很窄的羊场小道，这是一条通往我家的捷径。天公偏不做美，阵阵寒冷的山风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向我们袭来，使人不停地打着冷颤，我又一次提出返回驻地，而母亲仍坚持回家。看到母亲吃力地蹒跚前行的脚步和那瘦小的声影，我的内心很是激动，真想紧走几步，抱住母亲大哭一场。雪越下越大，山风越吹越急，母亲在半山腰说休息一会，看到她满脸的虚汗，我的脸角有泪涌动。通过近两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终于翻过了那道平时对我来说不足半小时就可翻越的山坡。
雪仍在下着。那时天保工程还未开始，遇到林内运输木材的汽车，司机说可以带我们出山，母亲和我都很高兴，因为乘便车可以直接到我家门口。我们在汽车装料的地方生了一堆篝火，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之内，母亲不厌其烦地告诉我，该成个家了，她也就放心了。
在汽车将要开走的时刻，母亲再三叮咛，有时间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出门在外，一切都要注意，工作时要和同事搞好关系，望着汽车消失在苍茫的大山之中，我的内心满是惆怅。
2
2001年的雪比往年下的早些，小雪的节气刚过没几天，天空便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的雪一时并没有要停的迹象，急坏了刚满一岁零两月的儿子。望着屋外飘落的雪花，儿子格外激动，满脸尽是新奇和惊讶，哭着、闹着，缠着妻要带他去外面。妻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带儿子去看雪。蹒跚学步的儿子和妻在雪中欢快地玩耍着，我沉闷许久的心似又激动了起来。
在我生命的历程中，有许多记忆是和雪有关的。幼年每当雪期临近，母亲总是深夜独坐灯下为我们赶制棉衣。当雪花飞舞的时刻，我们总在同龄人羡慕的目光中穿上新衣。而今母亲已衰老很多，我们也不再穿母亲手工缝制的棉衣，但每年雪期母亲忘不了反复叮咛我们要多加衣服。当妻子担心儿子没有过冬的衣服的时候，母亲总是如期托人捎来她亲手缝制的新衣。
那日屋内的炉火正旺，雪正在飘落，偶有雪花落在窗上，便慢慢地融化起来，不久之后，留下仍是一份洁净。人一生有许多珍贵、真诚的记忆是无法随着时光的推移慢慢淡化的，就像窗前未能尽兴的妻和儿子，以及那个堆起的雪人，永远留在我的记忆。
3
那年我的一个决定，将我们全家举债搬迁到这个小城，留下幼小的儿子和妻，为了生活，迫使我常往返于小城和山林，也错过了多年小城的落雪。今夜的我走在雪中，原来小城的落雪也是那样美。我是第一次在灯下看落雪，雪用不同的姿势，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飘落，也许这与小城特有的环境有关吧。我也感动那些以优美弧线飘飞的雪，使我相信雪也是有生命的精灵。我想象那些调皮的雪花飘临那家阳台，主人是否感动这些天外来客。
站在滨河路边的那座桥边，昂起脸庞感受雪落，那种轻轻的感觉如母亲抚摸婴儿肌肤，使我焦虑的心绪趋于平和。雪落在我的头发和眉间，我怀疑是雪染白了我的发，还是我的发染白了雪，我也感慨回不去的那些时光，就像没有两场相同的雪一样。
雪依然在潇潇洒洒的飘落，飘落在那些楼顶，也飘落在远处的山坡。我想明天的世界将是银装素裹，早起的人们将会踏雪也会赏雪，但在大雪飘落的深夜，看落雪的也许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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