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澡》

李秀瑜/文
重庆的冬天，太阳被挡在云层外，湿润的大地和两江的水气上升。把山城笼罩在雾茫中，使重庆的冬天灰暗阴冷。前日，朋友相邀前往重庆巴南区东泉镇泡温泉。暖暖的泉水在大池中，热气腾腾，不由使我想起了远去的童年往事，即;冬天洗澡。

　　上世纪六十年代，每年腊月十五过后，年关临近。人们忙碌着扫屋除尘，备置年货。此外，重庆人，无论男女老少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做，那就是过年前，必须洗一次澡，清洁身体，干净过年。

洗澡，本是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平常小事，但在那公共厕所、公共澡堂的年代，重庆人冬天洗澡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时候，重庆城家家都有一个大木盆，用于洗衣服和洗澡所用。人们要想洗澡，先得去水站排队挑水，然后在自己家中煤火灶上烧一大锅滚烫的热水，与冷水兑到合适的温度，倒入木盆里，人就坐在盆中洗澡。有公共卫生间的院子，算条件好的了。烧好滚水，端到卫生间里，兑好冷热水，用毛巾、水瓢舀热水匆忙打湿身子，热水降温很快，一会儿就凉了。战战兢兢、抖抖擞擞，抹一遍肥皂，再用清水一冲了事。所以，每一次洗澡，都要下一次“决心”。更有人整个冬天都不洗澡，身上积聚起灰黑色的鱼鳞甲。头上和身上长虱子，是许多小伙伴都经历过的。上体育课时，做前滚翻科目，头入软垫翻动全身、衣物混杂，造成一人长虱，全班感染。回到教室上课，一人耸肩，全体互动。痒痒的学习，痒痒地生活。

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就花钱到公共浴室洗澡。说起上浴室洗澡，也不容易，你得排队等候。大约九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达三十多万的重庆城，半岛之内只有几家澡堂。记忆中有：建设公寓浴室、大同茶馆浴室、和平浴室、望龙门浴室、上清寺浴室等。浴室大池洗澡配有床位的，每人次二角钱，简易大池无床位的每人次壹角贰分钱。那时候，困难人家每人一天的生活费也就二角多钱，所以，洗一次澡花上二角钱，算是奢侈的。福利好的单位，发放“洗澡票”，职工每月一张。
　　文革前，月中旬十五号，是父亲关饷的时候，也是我月月期盼的日子。因为这天，父亲会给我三角零花钱。一天，父亲下班后，带我到较场口小米市棚子店吃火锅。入坐后，点上几盘小菜（二分一盘）、荤菜（八分一盘），整个花费不到一元钱。两爷子吃得满脸通红，汗出一身，然后前往建设公寓浴室洗澡。

　　晚餐后，解放碑华灯初上，寒风中的大小商店张灯节彩，霓虹灯闪烁，有了点过年的气氛。

建设公寓浴室大门口，早已等候着手提更换衣物的人们，排着的长队弯弯曲曲。父亲与浴室工作人员事前打过招呼预约在先。他们见我们到来，高喊到：“李同志，你排的轮子早就过了，快来！快来！水好得很，下午换的”。在他的引领下入室更衣进入澡堂。光着身子的人们如饺子下锅，泡动在热气腾腾的大池里，倍感舒适惬意。

洗完澡后，大家各自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小床上休息。有的叫上服务员修脚、捶背，有的吹牛谈天，有的鼾声如雷。服务员不时高喊：洗了就快点走哟，外面还楞多人等起的哟！

　　浴室洗澡，是当时重庆人最享受的事情。1966年文革开始了，造反派和红卫兵认为：街上擦皮鞋、澡堂洗澡，由他人替你擦鞋、搓背、修脚，是旧社会留下的剥削阶级生活方式，其贪图享受，更是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在无产阶级专政继续革命理论指导下，要荡涤“污泥浊水”。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发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掀起“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于是，重庆的浴室、茶馆全部关闭。虽然关闭了澡堂浴室，但年前洗澡还是重庆人一定要做的大事。勇敢的青年人有坚定的革命意志，夜幕降临，提一桶热水，街边冲洗，寒风吹来，虽然冷热交加。但比起志愿军战士罗盛教跳入冰窟里救人，已经是无比的幸福了，精神力量战胜了身体的寒冷。

　　今天，对于80、90、00后来说，当年的“洗澡难”无异于天方夜谭，但这却是40、50、60后孩童时期、青年时代亲身经历和切身感受。现在的重庆，家家户户都有了起码的卫生间。下班以后回到家中，晚餐前洗澡，打开浴霸、暖风机，在温暖的空气中，热水淋蓬倾泄而下，温暖流过全身，或在热水满盈的浴缸里泡上一阵，扫尽重庆的寒冷，何等舒畅！

晚餐，面对丰盛的餐桌，打开一瓶“鲜·黑提红酒”，与家人共饮。回忆往事，品味生活。“黑提红酒 健康之友”，活着真好！健康真好！

以此文旧事，提前给读者拜年！

丁酉年腊月十七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