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札丨天地间是否有我立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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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几年前，我通过一位书摊老板收集了一些旧信件。在我眼里，它们就像时间的胶囊，保存着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时代的记忆。

时隔多年，我决定重新打开这些“时间胶囊”，让昨日重现，让故事流转。同时，也想借助网络传播的便利，为这些流落的旧信件寻找主人，倘若有缘看到可留言联系，我会把书信原件寄还。

愿这“第二次投递”，能够给这些尘封的信件第二次生命。

缘起：但是还有书信

是为第 76 期。

@这封字迹工整的旧信件，出自90年代湖北鄂西山区的一位人民教师之手，字里行间流露出现实的无奈，反映出时代的风貌。

“周围许多人富了……他们住着洋房，开着小车，一掷千金。我们这些孔乙己式的穷酸教书匠相形见绌，正不知天地之间是否有我立身之地。”

90年代经济浪潮下，许多下海经商的人，在离开学校之后功成名就，收入远高于老师，对他们无疑是一种冲击。

不过信中也有幽默的自嘲，生活的自洽，比如提到家里的摩托车，“这车虽 男式的庞然大物，却很听我的话，我可以前面带一个小的，后面带一个老的，满街跑。”

这封旧信件，真实生动地勾勒出那个年代里，部分人民教师的生活条件与精神状态。

（为保护隐私，信中人名均为化名）

敬爱的严老师，陈老师：

您二老好！严诚、季洁都已长大成人，参加工作了吧？

整整十年，与你们远隔千山万水，您们在山区成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可曾有“巴山蜀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的感慨？我是“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每天过着“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日子，有时甚至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感受。

常居穷乡僻壤，孤陋寡闻，但周围许多人富了的事实却不能闭目塞听，他们住着洋房，开着小车，一掷千金。我们这些孔乙己式的穷酸教书匠相形见绌，正不知天地之间是否有我立身之地。

参加工作十年，平平淡淡，碌碌无为，若论贡献，无有；若论职称，中教一级。家产只有一套房子和一辆中等摩托车，这车虽是两轮男式的庞然大物，却很听我的话，我可以前面带一个小的，后面带一个老的，满街跑。相比之下贡献少，索取的多，有愧于人民，有愧于祖国，因而又“常思为国戍轮台”。

武汉一别，一整十年。梦中的您们已是“两鬓苍苍”，“老态龙钟”，我已是未老先衰，但没有以前那么拘束了，虽然经济的限制，使我不能充分体味城市的文明，但我也具备了大方的城市人气质。

严老师，您们还在民院附中吗？听说您现在在湖北教师进修学院。今年暑假我拟携儿子来武汉开开眼界，不知能否见到您们否？我就以此信来投石问路，若有幸你能收到它，望您在万忙中给我写一封信，告诉我：我们鄂西有您喜欢的土特产吗？

祝：

身心健康！

唐志贵

1996年6月3日

*书信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