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座谈会 第000012期
文|Rosie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随着有声电影的到来，科幻片与恐怖片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一个个疯狂的科学家也随之出现在了大荧幕上——《科学怪人》（1931）、《化身博士》（1931）、《隐形人》（1933）等等，而《科学怪人》正如同它的原著小说一样，成为了一个划时代的杰作。深受德国表现主义影响的导演詹姆斯·威尔不仅拍摄出了在当时极具未来感的电子实验装置，也还原了小说中阴暗破旧的哥特式塔楼。
《科学怪人》和《科学怪人的新娘》改编自玛丽·雪莱的原著小说《弗兰肯斯坦》（此处使用直译以区别于影片）。故事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讲述了弗兰肯斯坦为了寻求科学与生命的意义，用肢解的身体部位创造出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因为不想忍受孤独要求弗兰肯斯坦为他创造一个女怪物，但是他担心两个怪物会繁衍出邪恶的小怪物，于是把半成品的女怪物扯得支离破碎。紧接着怪物就对他进行了复仇，杀了弗兰肯斯坦的未婚妻，让他陷入永恒的痛苦之中。弗兰肯斯坦立即反追怪物复仇，却死在了去往北极的半途中。小说的全称是《弗兰肯斯坦，现代的普罗米修斯》，这不但呼应了丈夫珀西的宏伟诗篇《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而且也点明了这位科学怪人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气。
▲玛丽·雪莱女士
实际上，学术界对于现代科幻小说的鼻祖有一定的争议，一部分学者认为是玛丽·雪莱，另一部分则认定是爱伦·坡。两者都为恐怖爱好者所耳熟能详，并且都为科幻以及哥特小说作出了巨大贡献（相当一部分学者认为科幻小说就是哥特小说的分支）。但就时间的角度来讲，《弗兰肯斯坦》诞生于1818年，坡的第一部科幻作品《汉斯·普法尔历险记》到了1835年才问世，因此本人比较赞同玛丽·雪莱是现代科幻的第一先驱。而在两百年后的今天，这部作品也在不断为流行文化或亚文化注入着养料。
毋庸置疑的是，詹姆斯·威尔将文本改编得非常完美，首先要提到的就是复活于荧幕上的怪物形象。在原著中雪莱女士这样描述道：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且顺滑，他的牙齿如同珍珠一样洁白，但是这些还算标致的器官和那双水泡眼配在一起，怎么看都令人害怕。而且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露出一股瘆人的白色，面部的肌肤也是皱巴巴的，薄薄的嘴唇像是两条直线贴在脸上......”
▲1831年英文版插图
显然，影片的化妆师杰克·皮尔斯基本上没有按照小说来还原怪物，而是为波利斯·卡洛夫饰演的怪物设计了全新的形象——扁平的头顶搭配着湿漉漉的寸头，一双似乎永远睁不开的死鱼眼，甚至还会露出痴汉一般的傻笑，对照过往英文版原著的插图来看，影片中的怪物是不是还有点可爱呢？虽然这并不是怪物最早的荧幕形象，但却从此成为了最经典的恐怖偶像之一。并且从那时起，皮尔斯就已经把怪物的皮肤设计成了灰不拉叽的绿色，就像我们今天在各种作品中看到的那样。
▲四十五度完美侧颜
关于如何创造怪物的过程，这在原著中只是一笔带过，为此雪莱女士也被不少后人所诟病。在影片中，威尔巧妙地采用了电闪雷鸣的合成方法来解决了这个问题，并且该方法也被延续到了后来一系列的翻拍电影以及其他科幻片中。除了承袭德国表现主义阴暗黑色的视觉风格外，在声音方面也着实是一个创举，相信从实验室传出来的呲呲啦啦声肯定吓坏了彼时不少的观众。
▲弗兰肯斯坦的实验室
另一个比较大的改动是《科学怪人》中的怪物并没有语言表达能力，在《科学怪人的新娘》里也只会说只字片语，但是原著中的怪物却更像是一个激情的雄辩家，尤其在小说末尾，他悲怆地说道：“我将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自焚的火堆。”从这样的改变可以看出，导演对于怪物施予了主观上的同情，这种无法表达自我欲望的挣扎，似乎也反映了导演作为同性恋者在那个时代遭受的不公境遇，他一直都公开性向并且有长期伴侣。作为一个好莱坞的公众人物，肯定没少受到排挤和非议。值得一提的是《弗兰肯斯坦》本来就被视为包含有LGBT元素，譬如弗兰肯斯坦与克莱瓦尔暧昧的关系、新娘象征着流产的孩子等，而影片中更是含沙射影了弗兰肯斯坦双性恋的身份。
▲詹姆斯·威尔（左）在《科学怪人的新娘》片场
由于《科学怪人》大获成功，威尔也在环球影业公司赢得了更大的话语权，于是《科学怪人的新娘》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部极具私人化的改编作品。在与人类交往的过程中，前作最能体现怪物的悲剧莫过于池塘边与小女孩的玩耍，他只能用错误的方式来表达对于小女孩的善意；而后来的怪物与盲人的交往中，他已经能因为盲人的哀伤而留下动人的泪水，具有了正常的情感。可是没有改变的是，人们还是无法接受这个面目狰狞的巨型怪物，把他一步一步逼到绝路。威尔不仅让怪物具有了更多的人性，还使他不断地被边缘化，女怪物的出现也并没有结束他的孤独，反而进一步加深了他的悲剧性。
▲美好的东西，要丢进池塘里
比较有趣的是威尔还在《科学怪人的新娘》里还原了小说的创作背景——1816年，玛丽·雪莱和丈夫珀西·雪莱与拜伦勋爵在前往瑞士阿尔卑斯山旅行的途中比赛写鬼故事，古灵精怪的玛丽自然是夺得了第一——《弗兰肯斯坦》也就此诞生了。艾尔莎·兰彻斯特在片中同时饰演了玛丽女士和女怪物，那犹如闪电的两撮白发使她也成为了最为经典的恐怖形象之一。
▲永远的好朋友Sparky
从此以后，弗兰肯斯坦的怪物便出现在了各种严肃或喜剧的影视作品中，光是波利斯·卡洛夫扮演的怪物就在一系列衍生作品中与狼人、吸血鬼等一众恐怖偶像相遇，还成为了德古拉伯爵的好基友。值得一提的是，波利斯·科洛夫还与贝拉·卢戈西（德古拉的扮演者）合作了《黑猫》、《盗尸者》、《隐形射线》等多部影片。在电影行业迅速发展的时代里，各种翻拍作品层出不穷，甚至还出现了诸如《洛基恐怖秀》那样更独具一格的致敬方式。而到了蒂姆·波顿的《小科学怪人》里，他又化身为了一只善良可爱的狗狗，为更广泛的观众所喜爱。
▲波利斯·卡洛夫还与贝拉·卢戈西
总之，这个恐怖又可爱的怪物成为了不可或缺的荧幕形象，渗透到了恐怖文化的方方面面。或者可以这么说，詹姆斯·威尔才是真正复活了怪物的那个人，只可惜他本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除了《古屋失魂》、《隐形人》等恐怖经典，他还拍摄出了《魂断蓝桥》这样的战争片来证明自己的导演天赋。怎奈生不逢时，同性恋身份使他不断遭受舆论的压力，职业生涯也在后期屡次碰壁。
1957年，六十七岁的詹姆斯·威尔在家中的游泳池里自溺而亡，他再也不用像怪物一样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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