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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中国的考古之父:李济
提到中国的考古史,只能说中国人自己主持的对于中国的考古发掘才能算中国的考古史。第一次中国人自己主持的考古发掘是1926年李济主持的对于山西夏县的发现,也正是在这里发现了仰韶文化遗址。这次考古发现,从思想上定下了中国很长时期内的考古学发展方向,是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开端。

李济先生出生于1896年6月2日,的湖北省钟祥市郢中镇双眼井,那一天大清帝国特使李鸿章秘密出使俄国,清政府在经历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尝够东洋枪西洋炮之后,开始改变“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一份《中俄密约》将于次日正式签订,那之后中国即将进行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那一天,李顺井(李济)出生了在了这充满着浓厚的古城韵味的地方,也许就是那里的文化气影响了他。

李济的父亲,名叫李权,他对李济的早期教育有决定意义。李权认为,小孩子刚读书时候,要先难后易,这样进步会比较大,因此他要儿子不同于一般的孩子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而是从“盘古首出,天地初分”学起,先读《幼学琼林》《三字经》,后念“四书”,接着跳过《诗经》,直接选学《周礼》……九岁李顺井未读完《周礼》就插班县里高等小学堂接受新式教育。他“初尝到新教育的滋味,渐渐觉得念书并不是很苦的事”。

之后,进过小学中学,最终,他进入了清华,以培养留美学生为宗旨的清华学堂,向不重视“国文”,多把这门课程排在下午。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李济始终有对传统文化的兴趣。此间,他还遇上了两位使他终身受益的国文良师。马先生八股文式的训练,培养了李济快捷写作流畅表达的文字能力。高等科一年级,李济遇上国文教师饶麓樵。他讲授《荀子集解》,口讷不善言辞,偏好写黑板,等到板书写完,也就差不多到了下课时分。

那个年代,外有列强咄咄逼人,内有军阀拥兵自重,社会动荡,百姓不宁。青年学子在质疑中国传统教条的同时,对国外的德先生(democracy)赛先生(science)推崇备至。1913年5月3日下午,清华中等科一个大教室内,李济与四名同学严肃地讨论做人的道理,相约发起以砥砺品行学问为宗旨的学生团体——“新少年会”。名称的由来据李济说,当时心智已开,眼高志大,想做华盛顿做不了,拿破仑又不愿做,做林肯又不像,就选了“意大利三杰”指4世纪意大利的革命先行者马志尼、加里波的、卡富尔。为榜样,效仿其新少年意大利会(也译为“青年意大利党”),也成立“中国新少年会”。此后,每周聚会一次,星期日和暑假,会员集体出游,主要目的是互相规过:从生活习惯到学习长进,从睡眠到饮食,都以“励进道德”为宗旨相互责问。随着会员陆续增加,聚会内容又增加学术研究一项,成立了国语演说部,并因此带动清华学子研究国语的热情。

22岁时,年轻的他写到:要是有机会,还想去新疆、青海、西藏、印度、波斯。去刨坟掘墓、断碑寻古迹,找些人家不要的古董来寻绎中国人的原始出来。之后便动身前往克拉克大学学习心理学。

李济进校就念三年级,一年之后即以第二名的成绩大学毕业,1919年6月获心理学文学士学位。他在熟悉了心理学各个流派的基础上,也开始对这门学科失去信心。心理学所用的研究方法,似乎并未达到预期的标准,由这些标准和方法所得到的结论是否站得住脚就是一个问题。李济还担心这门学问在中国究竟有没有出路。就在他心生动摇时,忽然“书山有路”,顿时柳暗花明。

李济将转到哈佛大学人类学系读博士学位,室友徐志摩则要到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学银行学,他们从此开始不同的人生。同船赴美,同室一年,分别后彼此都有些思念。



哈佛第一年,他掌握了人类学的一般情况,并开始形成博士论文的大致思路。1921年3月,他向哈佛大学文理学院研究生院提出读哲学博士学位的申请,随即开始做人体测量学调查。他在美国东部各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和波士顿中国侨民中收集体质人类学的材料,历时七个多月,先后测量了一百一十一人。他将所获得的数据,加上当时学术刊物上发表的有关中国人体质测量的材料,综合成一篇讨论中国人体质的论文。

这年暑假,虎藤得知李济无别的安排后,邀请他每天来皮博迪博物馆打半天工,交给他处理一批埃及人头骨:开箱、洗刷、整理这些头骨,按钟点付费。李济在和这五百个埃及人头骨的亲密接触中,度过了大半个暑假。这是一次很好的磨砺,对其日后进行生体测量和处理安阳殷墟出土的人头骨等都有直接帮助。

1923年夏,李济返国途中拜访了美国国家博物馆馆长、体质人类学泰斗阿列士?赫德利奇卡教授在得知李济只有Ph.D.(哲学博士)而没有M.D.(医学博士)学位后,赫德利奇卡敦劝其不要继续体质人类学的专业工作。也许正是这番忠告,改变了李济的人生。

1923年秋,李济回到北京,席不暇暖,就经学长凌冰举荐,应张伯苓之聘,去了天津八里台的南开大学,担任人类学、社会学教授,自第二年起还担任了南开大学文科主任。李济曾说,当时他教的人类学这门“新鲜”学科,受到京津一带大学和学术界很多人的关注。

那时人类学(尤其是考古人类学)与地质学关系密切。人类学的田野调查,考古学的田野发掘,最早的源头就来自地质学的“掘地”。地质学因工业文明对能源材料的需求而兴,地质学家常受雇企业主寻找矿藏,其间不时发现古生物遗骸、古代石器和陶器,于是古生物学和现代考古学应运而生。19世纪中期,这些在西方刚起步的新知识,通过地质学着作的译介与传播也逐渐进入国人视野。

当时学科分工并不清晰,矿科、地质学、古生物学、人类学、考古学等学科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说李济当过矿科教授,及至后来筹备中研院地质研究所,再其后受聘史语所考古组主任。

1923年8月25日,河南新郑南街李家楼的士绅李锐在雇工掘井时挖出古物,一座未经盗扰的双墓道大墓被发现了。驻郑州的北洋军第十四师师长靳云鹗闻知此事,带领士兵赶去发掘,不久,北洋政府教育部和北京大学代校长蒋梦麟也派出教育部专员高丕基、历史博物馆馆员裘善元、北大文科研究所教授马衡等前往调查采集……一时间“挖宝”和看“挖宝”的都云集在新郑南街李家楼,竟达数百人。熙熙攘攘的挖掘工作历时四十天,墓室挖出的土,堆积如山。获得铜鼎、圆壶、大方壶、编钟、镈钟等大型礼乐器百余件及玉器、瓦当、瓷器、骨器数百件。但挖掘者缺乏考古知识的指导,没有作坑位、器物所在的位置及地层和墓葬的形制等记录,收获只是一次“挖宝”。

9月底,丁文江凑了二百银元的经费,鼓励李济赴新郑调查发掘。李济偕北洋政府农商部地质调查所的谭锡畴赶到新郑,晚来了一步,大墓前期已被翻扰。他们的发掘工作从10月1日开始,只进行到24日。他们只在墓穴中采集到一些人肢骨和零星的碎铜片。本想做一些地层学的勘察剖析,突然传来土匪扰乱的消息,他们只得仓皇离去。

李济携带着新郑挖到的和工人交来的人骨到北京,借协和医科学校的解剖实验室进行研究。此间李济认识了毕士博,还从毕氏手上获得他所捡拾的一批人骨。李济做了些比较研究,写成英文论文《新郑的骨》,发表在1926年国外的学术刊物上。文章大致描述了这段过程,虽没有记录多少考古学上的收获,但在数据的整理和分析上极其细致,完全符合体质人类学要求的标准,引起了毕士博的兴趣。毕氏得知他是中国第一位哈佛人类学博士之后,即代表弗利尔艺术馆试邀李济参加他们的团队,合作在中国从事田野考古。李济对这个“机会”把握不定,转而求教“丁大哥”。丁的回答为他解开心结: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如有机会采集第一手材料,就不可轻易放弃;至于跟外国人打交道,最好“直道而行”。于是,李济回了毕氏一封信,信中明确提出:在中国的田野作考古工作,必须与中国考古团体合作;在中国发掘出来的古物,必须留在中国。

1926年2月5日,李济告别除夕气氛中的京城和倚门悬望的家人,结伴袁复礼,赴晋南进行考古调查。

进入山西境内,他们经太原、介休沿汾河南下。选择晋南,是那里治安状况相对较好,考古资源丰富,史籍中载有尧都在平阳、舜都在蒲坂、禹都在安邑。

这次考察,李济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在归途染疾,患斑疹伤寒,回到北京,沉疴不起。起初,父母和夫人信任民间单方,耽延了诊治,以至病情告危。幸亏赵元任夫人杨步伟断然做主,找车直接送到协和医院救治。病床上的李济,一心筹划着西阴村的发掘。5月26日,由他口授,一位叫做Miss Furscott的女士打字,给毕士博写了一封信,报告晋南调查的情况和病愈后即去西阴村作实地发掘的计划。

于是,李济和袁复礼再次返回山西,并于1926年10月15日至12月初对西阴遗址进行了发掘。此次发掘他们采用了“探方法”,即每个探方2×2米,共8个,另有4个探方因不完整而未编号。在探方的处理上,李济首创“三点记载法”和“层叠法”来逐件登记标本。前者以X—Y—Z来表明陶片的准确位置;后者用大写英文字母表现以每米为单位的人工层位,同时还用小写的英文字母来表示自然层位的深度。例如,B4c表示出自探方4、第二层、第三分层,从其记载簿上可查出其深度为1.17~1.25米。现收藏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有关标本,仍可看到当时的标记。发掘工作由李济先生主持,袁复礼先生承担具体发掘和测量两项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画图的时间是断断续续的,因为我经常要管理挖掘的事,每日以8小时计算,我总费了25天的功夫”发掘工作进行的很细致,以层位划分为例,个别探方由表土层往下共划了33个层次。发掘陶片共装了60多箱,总数为18728块。仅第4探方出土陶片总数即达17372块,其中彩陶片有1356块。遗迹有窖穴,另有石锤、石斧、石刀、石箭头、石杵、石臼、石球;骨锥、骨簪、骨针、骨环和半个人工切割下来的蚕茧标本等,可谓收获甚富。

西阴遗址的发掘及考古报告的面世,证明中亚及近东的彩陶都很难比得上仰韶文化,安特生(J.G.Andersson)提出彩陶文化起源于西方的说法发生了动摇,李济和袁复礼先生当初“尚不能断定彩陶的确起源于西方”的研究结论,最终被今天的许多考古发现所证实。通过对西阴遗址发掘材料的研究,李济认为:“中国在有文字之史前已有文化,为固有文化”。




当我国考古学步入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后,现代考古学家是这样评价李济先生当年在西阴遗址发掘过程中所采用的“探方法”与他们首创的“三点记载法”和“层叠法”的:西阴村发掘“是我国近代考古学开始的标志”,“这个方法比安特生在仰韶村采用的方法细致和精密的多”“‘三点记载法’和‘层叠法’至今仍在考古发掘中普遍使用,尤其是依据土色及每次所动土的容积定分层的薄厚,的确是现代考古学中地层学的精髓”。当年,清华研究院与美国弗利尔艺术馆的成功合作,美籍华人、着名考古学者张光直这样评价李济先生:“学术是天下之公器,中外合作是可以的,而且在当时条件下还是必需的,但古物是公有的。李济先生的国际地位和国际眼光并没有使他在爱国、在维护国家权益上任何的让步”。西阴村的实践为中国考古学对外合作树立了一个榜样。

西阴遗址的发掘成果除了它在学术界产生的整体效应外,另一个值得世人瞩目的就是:“半个人工切割下来的蚕茧标本”。李济在《西阴村史前遗存》中写道:“我们最有趣的发现是一个半割的,丝似的,半个茧壳。用显微镜考察,这茧壳已经腐坏了一半,但是仍旧发光;那割的部分是极平直。清华学校生物学教授刘崇乐先生替我看过好几次,他说:他虽不敢断定这就是蚕茧,然而也没有找出什么必不是蚕茧的证据。与那西阴村现在所养的蚕茧比较,它比那最小的还要小一点。这茧埋藏的位置差不多在坑的底下,它不会是后来的侵入,因为那一方的土色没有受扰的痕迹;也不会是野虫偶尔吐的,因为它是经过人工的割裂。”李济先生后来又讲:“在西阴村的彩陶文化遗址里,我个人曾经发掘出来半个人工切割下来的蚕茧,1928年,我把它带到华盛顿去检查过,证明这是家蚕(Bombyxmori)的老祖先。蚕丝文化是中国发明及发展的东西,这是一件不移的事实”。对于这一蚕茧标本,世界上许多研究中国科技史的学者都予以关注。日本学者布朗顺目曾于1968年按西阴发掘的半个茧壳照片(由台湾故宫博物院提供)按图样用丝线进行过仿制复原,得知该茧长1.52、茧宽(幅)0.71厘米,茧壳割去的部分占全茧的17%。

关于西阴遗址出土的蚕茧标本,已故现代考古学家夏鼐先生认为“大概是后世混入的东西”。对此,笔者曾专门进行过研究,根据周边地区的有关蚕丝资料的考古发现,比如:夏县东下冯夏文化遗址中发掘的茧形窖穴;芮城西王村仰韶文化晚期遗址出土的陶蚕蛹;襄汾陶寺龙山文化墓葬中出土的“仓形器”(实为操丝工具“榬”);河北正定南杨庄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陶蚕蛹;河南荥阳城东青台村仰韶文化遗址中出土的炭化丝织物;甘肃临洮冯家坪齐家文化遗址出土的二连罐上所绘的群蚕图等。结论为:“我国的养蚕文化基本上是从黄河中下游和沿长江中下游两条干线发展起来的。虽然起始时代有所差异,但南北人民都是独立地创造了各自的养蚕文化”“如果把二十年代中期山西夏县西阴仰韶文化晚期遗址所出土的半个人工割裂的蚕茧标本与七十年代在山西夏县东下冯遗址及汾水下游涑水流域的同类遗址发现的茧形窖穴和《诗经》中所反映的情况联系在一起考虑的话,问题就会更清楚一些,这不是某种巧合。毫无疑义,这是人们长期养蚕,对蚕茧的形状功能有了足够的认识,并加以仿照运用的实际表现。它说明,早在夏代以前,晋南广大地区已经开始人工养蚕是比较可靠的,同时作为我国北方人工养蚕的最早起源地也是比较可信的。从而再次为西阴遗址所出土的蚕茧标本属家蚕之茧提供了例证。”

现在西阴遗址发掘出土的半个人工切割的蚕茧标本,已被确认为中国丝绸纺织史上最重要的实物证据,被写进多种史学着作。

时间离西阴遗址首次发掘已经过去了近80年,但首次发掘西阴遗址的中国考古学先驱李济、袁复礼先生,他们追求真理、献身科学的伟大精神,正在新一代考古学者的身上发扬光大。西阴遗址是由中国学者独立发掘的一处史前遗址,“是国人从事考古发掘工作的第一次”,从此结束了中国田野考古发掘由外国人主持的历史,对于中国近代考古学来说,它是一座标志碑,是一段值得记念的历史。

西阴村史前遗址的发掘,是中国人自己主持的第一次田野考古发掘,标志着现代考古学在中国正式建立,也奠定了李济作为“中国现代考古学之父”的历史地位。

李纪稍后又主持了1928年至1935年间殷墟发掘,这几年间的连续十五次的发掘,发现了大量的遗址、王陵以及众多文物,同时也培养了中国一代考古学的队伍。殷墟发掘,为中国的考古学奠定了基础,提供了方向,是中国考古学的一大进步。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这次发掘中的一些插曲。

2001年,李济嘱人将发掘物藏在彰德高级中学和河南省立十一中学校内,这两个学校都有董作宾的熟人。随后李济与董作宾携带一小部分文物返回北平,准备开始整理研究。此举本是因战事突发,情急之下的无奈选择,不料竟授人以柄。

安阳停工,私掘者蜂拥而上。6月22日,留守工地的王湘致函李济,“昨县署将私掘人一共带案下监,时花园庄人屈金梁等正掘挖,见法警前来带案随都跑了。现县署向本村村长追要等人。”7月1日,李济致函安阳县政府,“本所并未发函请销刘金和等传票,以后若仅用办事处信纸信封,而无负责签名盖章之件,概作无效。又关于盗掘古物一案,仍请查照董编辑员前函所列各节,切实究治”。李济终于明白,县署与私掘人不过在演双簧戏,其目的是糊弄“中央”,维护既得利益。

十月金秋,收割之后的安阳大地,转眼间褪了颜色,起伏的土地裸露着苍黄。经过暂时的疏通,第三次殷墟发掘在李济的主持下又将开工。然而,上次仓促停工,李济与董作宾携少量出土物回北平引起的误会,加之当地盗掘者和文物贩子等利益集团的策动,各种流言荒草般蔓生。

10月23日,为争取当地权要对考古发掘的支持,李济联合驻地的彰德高级中学校长共同请了一桌客,不意反遭其辱。他在给傅斯年的信中写道,“今日休息,却受了一阵闷气。因请的时候为正午,等到两点半钟才到。这位县长是初次见面,却把我们的事(安阳发掘纠纷之事),一句也没说,只带了五个马弁,吃了一阵,扬扬而去。”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窝囊气,令人寒心。两天后,李济以“安阳工作进行无术”为由,向中研院请辞考古组主任职,蔡元培、杨铨回电劝勉:“安阳事必以全力争最后胜利,幸勿言去。铨即晚赴京交涉。

其时,傅斯年下榻河南中山大学。一晚,他在学校大礼堂作了题为“考古学的新方法”的演讲,他批评过去中国的考古学家用旧方法整理发掘物,即“用文字作基本,就一物一物的研究。文字以外,所得的非常之少”

此番经过,李济回忆:“傅先生亲自到开封办交涉,一待待了三个月,他常常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我们说:你瞧,我为你们到安阳,我的鼻子都碰坏了!他对我们说这个笑话说了好些年。他为这个事情直接找到蒋介石,请蒋介石出一个条谕在安阳,才把这个问题解决。这件事情若不是傅先生办,别人也办不下来,而安阳的田野考古工作也就做不下去。”

命运在成就大师李济的同时,悲剧也如影随形。李济一生最大的悲剧是科学精神不能在中国生根,因此他内心的紧张焦虑常外化为与环境的冲突与对立。

1937年,李济护送国宝南迁,老父、爱妻和三个儿女随史语所步步撤离。迁徙途中,二女儿鹤徵1939年在昆明染疾而亡,大女儿凤徵1942年又在四川李庄不幸殒命。这件事对中国知识界震动很大,1944年陈寅恪在逃难途中,以他与史语所的公干和傅斯年的私谊都该迁往李庄,但李济的悲剧让他与家人望而却步,改道去了成都的燕京大学。1943年夏,美国驻华大使特别助理费正清,目睹了中国知识界朋友的生活状况,后来在《对华回忆录》中写到,因为物价飞涨,通货膨胀严重,学富五车的大学教授连糊口都很难做到。几年间,考古学家李济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社会学家陶孟和失去了妻子。李济对他说,大学生一个月没有吃到过肉和食油了,老百姓都在挨饿。当抗战胜利时,李济又告别家人,代表战胜国中国东渡日本去调查和收回被掠夺的文物,归国后回到李庄,老父亲已经瘫痪,只能抬回南京。1948年随着国内战事迫近,李济再一次护送文物迁台。两个月后他唯一的儿子李光谟却选择了与家人不同的人生道路——从台北回到上海,希冀“迎接一个新社会”……

接踵而至的,还有大陆考古界同行的批判和门生的反戈。20世纪50年代初,郭沫若曾发表过一篇名为《蜥蜴的残梦》的文章,把以前搞田野考古的人比拟为蜥蜴之类的爬虫,抨击他们是“捧着金碗讨饭”。1959年,大陆考古界开展了对李济的猛烈围剿,有人试图从学者道德和学术水平上贬损李济,动摇他的学术根基。离开大陆前,他曾将大女儿的骨骸托付一位弟子照管,“文革”中竟遭人揭发,那个弟子被迫向造反派交出,最后竟自杀身死……在台湾,李济把自己培养的得意门生张光直推荐到了哈佛,毕业后张光直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回台接替衣钵。他曾过继内兄之子作为义子,在他精心培养下,义子李光周终于在留学归来后接掌父亲创建的台大考古人类学系,但在李济去世六年后,也不幸病逝……

中国考古之父的一生,为国家考古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却在失望中离开了世界,让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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