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狂春不管

《谒金门》

清：秋芙

春过半，花命也如春短。

一夜落红吹渐漫，风狂春不管。

桃花为风雨所摧，零落池上，秋芙拾花瓣砌字，作《谒金门》词云：“春过半，花命也如春短。一夜落红吹渐漫，风狂春不管。”

“春”字未成，而东风骤来，飘散满地，秋芙怅然。

余曰，“此真个'风狂春不管’矣！”相与一笑而罢。

这是蒋坦在《秋灯琐忆》里，描写妻子秋芙落花砌字的一段记录。

用落花来砌字，雅致而不哀伤，春风乱拂，花瓣四散，想象一个单衫杏子红的美人站在其间，实在浪漫得要命，怎么都觉得有种撩人的风情。

难怪把她的老公迷得七荤八素。

所以秀恩爱这个东西，只要情到深处，举手投足都是在喂狗粮。

蒋坦的《秋灯琐忆》，绝对是这样一本高逼格地秀恩爱的宝典。

再举个例子，写妻子秋芙种芭蕉一事，两夫妻的几句对话可是俏皮极了：

秋芙所种芭蕉，已叶大成阴，荫蔽帘幕，秋来雨风滴沥，枕上闻之，心与俱碎。

一日，余戏题断句叶上云：“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明日，见叶上续书数行云：“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字划柔媚，此秋芙戏笔也，然余于此，悟入正复不浅。

像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可以和丈夫谈诗唱和，红袖添香。

这样不动声色，水到渠成地秀恩爱却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秋芙好棋，而不甚精，每夕必强余手谈，或至达旦。……下数十子，棋局惭输，秋芙纵膝上猧儿搅乱棋势。

余笑云：“子以玉奴自况欤？”秋芙嘿然。

而银烛荧荧，已照见桃花上颊矣。

于平淡处极艳极旖旎，于此时便觉得风情无限。

她也有撒娇耍赖时候，爱得真有烟火气。

秀恩爱到这地步，已是妥妥的秒杀朋友圈。

《秋灯琐忆》，作者蒋坦不过是一个秀才，屡次赶考也没中过进士。絮絮叨叨的一篇文章，有一搭没一搭的，这件事情未得说完，便忍不住又说起别的，连时间都是混乱的。

可是你细细看下去，原来他那么爱秋芙，秋芙这样，秋芙那样，都是一件件平凡的小事，琐碎的小事，可他还记得那样清楚，以至于讲起来连细节都生动。

不由自主就被他感动了。

所以看到结尾，觉得是老天嫉妒了，真正是“人间不许见白头”。

终于原谅他的絮絮叨叨，否则这满眼的草木凋零，叫他如何去承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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