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
哎呀,水凉了,
哦,水太热啦。
北京的洗头小妹是最没有手感的人。
然后她领着你介绍(脖梗有水珠滑向后背):这是阿军老师,88,这是阿杰老师,168,这是阿茂老师老师,268。几次我都有起身飞起一脚的无名火,把转椅踢他妈十几转,凭什么啊。他既不教我短发的头皮护理又不教我如何止住发际线延后,更不谈论脑颅空间的绿色代谢和耳发健康,凭什么叫老师,不是叫师傅,不是叫发师。
我不剪268的,我没钱,我不剪168的,他和我重名,我也叫阿杰好不好。
我剪88的,阿军甩起推子,上上三毫的卡尺,单手操作,像16岁的傻孩子玩遥控四驱车,你看过美国喜剧电影吗,失败的中年邻居推着剪草机修理草坪,机器日久失修,卷草严重,猛地卡起,微胖的络腮胡子男子在草坪上摔了个空翻。草坪修理好了,可不再有鸟儿落下,我的头发也处理好了,我长时间盯着镜子,交换左右手抚摸着,他问有什么需要修的吗。
我说,你知道,不是所有人的鬓角都长得像彭于晏,对整,规律,右边稍微修一点。
哎呀,修多啦。
我还是坐着,继续打量自己,他问还有什么需要修的吗。
不敢啦,不敢啦。
像这样自己都看不出问题的人,不可信任,像这样手上分寸极差的人不可信任。
每次去北京,剪发都是个大问题。
四年前,我最龟毛的年岁,有一次,理了一家店,我觉得我没脸见人,我的头被狗啃了,我又换一家店,继续修剪,稍微好一点,那感觉像奶猪娃啃的,心情缓柔了一些,为了平复我无力反抗的心,我就加了一个头膜护理和全头按摩,一来一回整了三个多小时,花了四百多,等我一起吃饭的学生相当不满,非让我老实交代,是洗大头还是洗小头啦。
作为一个剪发洁癖专一恒定综合症患者,从我初中开始,分别三个理发师六年、四年、七年横跨了我的头部发育与脑颅健康直到变成一颗写诗的卤蛋。
现在,我十八天理一次发,我的理发师45岁,陕西汉中人,少年南下广州,二十几岁开始蓄发,整个盛年都留着辫子,动力火车的辫子,身型比动力火车还要宽厚,2000年落户成都,经营一个不给你推销产品、理发时几乎不语、剪了辫子再也留不起啦现在保持圆寸的男人,真的很男人。
虽然,这两年我去理发都要赶一个小时的车,但他是第一个发现我长了白发的人,五根,三年内无增加,也是第一个给我开玩笑,说我发际线往后的人,真的只是开玩笑。
在他理发的过程中,我完成过两首诗的腹稿,在赶车去或赶车回的过程中,我看过十多本书,写过五首诗。
尤其是他使用推子推后,开始修,哎呀,你会明白很多道理,龙门石窟是怎么建成的,英特尔的芯片是怎么合成的,我每次看到陈丹青、蔡国强、曾梵志、王石、王兴刚理过发出镜或做节目时,我都觉得,他们没我的剪的好呀。
我的发型师偶尔也穿皮裤,理发的时候满不在乎的挎一个能装三十把剪刀的包,我曾经吹过一个牛,学生上晚自习,我说我下楼吃点东西,晚自习下课时我再出现在教室,剪头啦,这是怎么做到呢?
我说,现在有一种即时理发,我刚刚预定了时间,我在下面吃烧烤,理发师骑摩托车过来,风衣一甩,理发的围布一甩,半个小时搞定,摩托车很快消音在二环路上。
我的个人简介四个字:
诗人,教者。
教师,老师,都是死词啦,
我怎么办呢。
者,记者,作者,长者,性工作者,
教者,这汹涌这复杂,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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