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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得丹青妙手,扮靓拉美丛书

【文学回忆录】

讲讲我与高莾、张守义两位大师

交往的故事

文学回忆录《我与拉美文学翻译家们交往的故事》在“中拉智讯”正式转发不久,12月19日,读罢此文的前《世界文学》副主编、中国西葡拉美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林一安先生即刻给我发来微信道:“拉美文学丛书还应该记住一个人,就是前《世界文学》主编,苏俄文学专家高莽。他为丛书绘制了全部作家头像。”我即时回复道,谈论拉美文学丛书,是应该记住高莽先生的,同时,也要记住张守义先生,是张先生为拉美丛书绘制了全套封面。

是的,从文德讲,既然写了译者诸公,不写为诸公译作制作封面和配给作家画像的两位丹青高手,如此厚此薄彼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对于这两位为传播拉美优秀文化作出默默贡献,获得杰出成果的大师级人物,另辟篇章,专题讲述,也是不为多、不为过的。

既如此,那么,就让我趁热打铁,接下来讲一讲我与张、高两位大师级人物交往的故事吧。

这两位国家级的丹青妙手,虽已先后作古多年,但作为同时为拉美文学丛书效力的他俩来说,30余年过去了,其音容笑貌,仍不时会在我心中浮起,让我终身难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还是先从张守义先生讲起吧,因为,我们是同行。

认识张守义先生是从不见其人,久闻大名开始的。第一个认识是,他是“中国美术家协会插图装帧艺术委员会主任、著名装帧设计家”。第一次得见真神是在第一批拉美文学丛书正式列入选题之后,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事了,地点就在朝内大街166号他供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

那一天,得同侪良友、同仁胡真才君的引领,我第一次到了他的办公室。见是同事引来一个陌生人,且来自云南边疆,他先是有些好奇,待听过我简明的自我介绍,看过我撰写的拉美文学丛书《出版说明》的短文后,他一下释然了,已知来者为何不请自来。于是乎,场面一下子变得活络起来。他跟我聊起了到西双版纳写生的事,聊起了昆明的气候,以及云南的多民族和风物特产等等,看得出,张大师对云南颇有好感。

就这么个从闲聊开始,因有胡真才的出场,故我在他眼目中,即时成了一个信得过的人,以致谈正事的时间少而又少,他爽朗地答应作拉美文学丛书的总体封面设计者。末了,只嘱咐我,回昆后将每本书的内容提要和特点,写成文字邮寄他即可。我高兴地告诉他,我社会以当时国内业界最高稿费付给他的。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此后数年间,每次出差北京,我都要去见他,一是顺便给他带去稿费并当面签收,兔却邮寄周折,二是带去新的内容提要,三是拿取封面设计稿,省了他付邮的费用。至于样书,统作付邮,以减轻我的行程负重。

最记得在张大师家里喝黑啤酒的事。那一年春天的一天,我去到北京芳庄小区芳古园1区的一幢民居,敲开他家的门,入坐在客厅里,跟他谈丛书的出版近况,并当面交付稿费签收。正事办毕,便开始作短暂聊天。眼见厨房里摆着好多好多啤酒瓶,有空的,更多是实的。我感兴趣便发问,话题便转到啤酒上来了。

交谈中方知,那些郁是黑啤酒,不是一般的啤酒。他的胃做过手术,手术后失去吸收营养的功能,不能吃寻常饭菜,只能靠喝黑啤酒来补充营养,维持健康。为此得了个“酒仙”之雅号。

我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等好酒。他见我感到好奇,便顺手拎过一瓶,打开,递将过来,口中喃喃道:“来吧!你来嚐嚐,是什么味道?”我急忙说:“嚐一口得了,哪能喝一瓶,这可是你的粮食。”实际上,对他来说,这是保命酒,我只是没当面说出来而也。

他说:“尽管喝!家里有的是。”于是乎,我第一次喝了黑啤酒,果然味道不同寻常,有一种液体粮食的感觉,很适口。

就是这么个以黑啤维持生命的大师,通过天才般的创造,顽强的艺术追求,创作了为数众多的装帧设计和插图,其作品简约传神,个性鲜明,独树一帜,属坊间公认的“张守义品牌”。有行家说得更准确:“张守义的装帧设计是简约绘画与贴切装饰相交融的典范。他的夸张变形,分寸得当,无怪诞杂乱之弊。”又说:“张守义擅长以简洁娴熟的黑白画来达到他特有的动势传情。除了五官以外,人的身体同样可以表达丰富的感情。画家的写实和写意插图,大都离不开面容的刻画,而张守义大写意的黑白画不仅大多不画脸,而且背影居多,开拓了这一表现领域,取得了特殊的艺术效果。”

经多年的亲密接触,我对此等评说很是信然。他于1994年被英国剑桥大学选入《剑桥大学世界名人录》。被人们尊称为“中国第一封面”。如果说,他的《巴尔扎克全集》的封面设计,诚如业界公认是其巅峰之作的话,那么,他为“拉美文学丛书”设计的一整套封面,就是闪现着奇异光彩的经典园林般的作品了。

接下来再讲一个与张大师和我有关的令人菀尔、忍俊不禁小故事。

众所周知,墨西哥有三大特产:仙人掌、古老金字塔和墨西哥大草帽。这三大特产都被张大师化为封面设计的三大元素加以充分运用,收到一旦见到图书,那拉美气息便扑面而来的效果。特别是那放在每本书封面左上角的那仙人掌图型,如胸针在衣一般,是为丛书的标配,十分成功,让我十分看好。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年在北京,研究会的一位翻译家私下跟我说:“老刘,有本书的封面设计搞错了,把墨西哥大草帽戴到了不该戴的封面人物头上了。小说写的这个国家可不兴戴这种大草帽的。”这话让我如梦初醒,这可是常识性错误啊!张大师犯了,我也犯了。张大师犯在闭门造车,我犯在审稿不严。尽管封面也有三审,我这关一过,与其昏昏,余下两关即顺水推舟,怎能使人昭昭。怎么办?木已成舟,我只好隐下了不讲,也不好告诉张大师错了,这就叫为尊者讳吧。

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耐人寻味的是,在该书行世以来的十几二十年间,也不见读者有所指谬,这才是真正的集体无意识矣。

想来在天堂安息的张守义大师,看到我今天把这事讲给年轻一代的读者,在哦哟一声叹过以后,会说一句应该的吧?可能同时会说,难怪当年家人和同事一直说我丢三拉四,这下可没说的了。噫嘻!

张大师故事就此打住。

怀念张大师!

接下来,自然是讲高莾先生了。

同认识张守义大师一样,我认识高莽大师也是从其如雷贯耳之名声开始的。

据百度百科载,高莽笔名乌兰汗,1926年生于哈尔滨,长期在各级中苏友好协会及外国文学研究所工作,从事翻译、编辑、俄苏文学研究和中外文化交流与对外友好活动;同时从事文学与美术创作。2013年11月,高莽凭借译作阿赫玛托娃的叙事诗《安魂曲》,获得了“俄罗斯-新世纪”俄罗斯当代文学作品最佳中文翻译奖。

在多年的接触中,我确乎感到,作为同样钟情于外国优秀文学作品研究和翻译的同行,拉美文学翻译家们对高莽先生的敬重,可谓随时溢于言表,从未听到过贬损他的话语。他在我心目中,更是作为权威人士看待。单就任职多年的《世界文学》堂堂主编这一条,就夠我膜拜的了,遑论其他。

我跟高莽先生的第一次交往,就跟同张守义大师的首次交往一样,初始于拉美文学丛书开始编辑的起步阶段。地点就在北京市海淀区昌运宫的一幢住宅楼里,那是他府邸之所在。

那一天,进得贵府,但见书架琳琅四壁,不同开本、不同厚度、不同装帧色彩的图书,排列整齐,满满荡荡,相互簇拥着站在书架上,加上许多别致的小物件和摆设,顿时让人生出一种书籍膜拜感和崇敬感。

他老伴见有客人来了,迎面给一个欢迎的笑脸,茶水备上之后,就退朝一边去,独自忙她的家务去了,自始至终,不掺和到主客交谈中来,这让高莾先生得以从容待客。

他端坐在写字桌的一边,我坐在他对面的一边,在热气腾腾的茶水蒸气缭绕中,谈话就这样展开了。

我分明感到,他对于我这个来自边地的、脸色黧黑的、身材瘦小的客人,没有丁点另眼看待的样子。这就让我大为释怀,交流也就自自然然,侃侃而谈了。

我的任务是拿取他画好的拉美作家画像,供以后制图片版使用。后来的日子里,自然增加了稿费送达和当面签收。至于样书,也和对张守义一样,交由邮寄,以减少负荷。

如是之唔面,自始至终都在他家,从来不在《世界文学》编辑部,我也不另提,客随主便,这也是一种心心相印吧。

至于丛书为何不配拉美作家照片而配高莽先生的画作,乃是集体讨论之后的共识,为的是独出心裁,在免俗中增强图书的文学味和艺术感。最早的提议者可能是林一安先生,同在《世界文学》共事,知根知底,更有高莽先生画俄罗斯名家大获成功在前,其绘画作品《巴金和他的老师们》为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所画普希金、托尔斯泰、高尔基等人的肖像为外国文学馆或纪念馆收藏。

于是乎画拉美作家自不是难题,手到擒来,轻松胜任就是了。作家照片或取自《世界文学》资料库,或由译者供出,终归是一种“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会直”的境地。

应该说,高莽先生为拉美文学丛书所配的作家画像是十分成功的,他通过独步天下的绘画才艺,把中国文学工作者对影响世界文坛的拉美文学之崇敬、景仰之情表现出来了,把中国文学读者对拉美大作家的热爱之情也给渲泄出来了。

在翻译界、美术界如鱼得水,在文化外交领域拓有天地,在为中俄文化交流贡献其能之余的他,而今又为中拉文化交流添砖加瓦了。

高莽先生本领高强,才华横溢,身跨文学翻译界和美术界。作为文学翻译界的翘楚,其担任过的职务之多,已然无以伦比,上网一查就见一大串:

他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中俄友好协会理事,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理事,中俄友好协会顾问,中国作家协会、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的会员,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荣誉博士,俄罗斯作家协会名誉会员,俄罗斯美术研究院荣誉院士,《世界文学》杂志主编、编审。2004年11月被中国译协表彰为资深翻译家。

最记得在他家里他为我画肖像素描的事。

那天,在他家谈完正事后,他便暂停言语,随手从身旁的书堆上拿下一本小书,抓来一枝钢笔,翻过封面,用钢笔在扉页上面划来划去。因为隔着桌子,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时间,只听得小书之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以为他一时灵感来了,在记录个什么的,故依旧转动目光,看他书房里的稀奇,不料他忍不住了,终于口吐一句:“你不要动,我正画你哩!”

我一听,一阵欣喜,大画家居然来画我了,遂作呆若木鸡状,让脑袋一动不动,供其抓住线条。

不一会,他把小书送将过来,我一看,他竟然把我画在书的扉页上了,翻口边题有一句话:“存沛兄笑了,因为又看了一本拉美文学巨作中译本”,订口边是落款:“高莽速写于北京一九九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我赶紧翻回封面一看,原来是他著的、由华侨出版社正式出版的《妈妈的手》。至此,我那种受宠若惊的心情,除掉一声接一声的“谢谢”之外,真是无以名状了。

大画家当面送文友书,竟然是如此之别致,如此之独出,别开生面,我可是新媳妇坐轿子——头一遭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他对我,对云南社坚持出版拉美文学丛书的一份致敬,一份看重,一分助力!除此之外,他才不会平白无故地画你的。这份友情,真是值得大大的珍惜。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需要再赘一笔的是,查找这本小书的过程,是冥冥之中高莽在天之灵给指路的过程。昨天(12月21日),我在写作间隙中,在小书房满荡荡的书架上没找到它,在臥室的可移动小书架上没找到它。我于心不干,就在这篇小文初成的今日(12月22日)上午10点,我打开这美篇,开始又一轮寻找,在背景音乐邓丽君《星》的吟唱中,载暗自祈祷:“请高莽的在天之灵指引我一下吧。”果不其然,就在我哗地打开阳台书厨中间的一扇门,刚蹲下查找的瞬间,“妈妈的手”四个书脊字,居然就从众书列之中赫然跳出,顿时一阵惊喜、激动,立马将它捧上电脑桌,来一番虔诚的拍照,再作一番剪栽和后期处理后,顺畅地将它排入此文之中,真是快哉!快哉!感谢高莽先生的在天之灵!

需知,这些年来,高莽在其书中所展示出的那动澎湃的敬母、恋母、孝母之情,一直深深地激荡和感染着我。值得自豪的是,我与高莽,同为不可救药的大孝子也!

谦谦君子生命中之交往,有了这,足矣!

好了,高莽先生的故事,就此打住。让我用一句话收住吧:

余能与这位声名重重,美誉多多的大师结识,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我与两位大师交往的故事到此讲完了,接下来的这些话,该是这篇小文的结尾吧。

在那个“看书看皮,看报看题”的年代,两位大师加盟拉美文学丛书的出版,一个画封面,一个画作家画像,其中就有着举足轻重、无以取代的作用。换言之,对丛书来说,是一种“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如虎添翼的作用。

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历史证明,请到“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这两位大师,来为这高品位的文学精品丛书作书装,是笃定的不二的选择。

当年,国内最知名、最有识见的北京西单复内大街60号“三味书屋”的刘元生、李世强伉俪,广州“博尔赫斯书店”的陈侗先生,都不约而同,把拉美文学丛书置于自家书店中最显要的位置,以吸引购书者目光,这就是对丛书品位和书装的一大肯定,这对业界来说,颇具有代表性,值得记住。

根据网上报道:

2008年10月,张守义大师去世,享年78岁。

2017年10月6日,高莽大师去世,享年91岁。

自此,人间少了两位丹青妙手,天堂多了两位儒雅之士。

呜呼!天纵英才!天也忌英才!你我为之奈何!

2020年12月21—22日

写就于昆明寓所

【必要的赘言:文中张守义先生、高莽先生的照片取自网络,谨向不具大名的作者致以谢忱!】

******

作者简介

刘存沛,男,1941年10月生,云南石屏县人。云南人民出版社编审。从事文学图书编辑出版35年,策划、编辑、审读过千余种文学、文化类书稿和图书。云南唯一的国家“八五“”九五”重点出版规划图书——“拉丁美洲文学丛书”总策划和掌门人,由此被国内文学界誉为“刘拉美”。在职期间,曾连续两届任云南省出版系列高级技术职称评委会委员。退休后,被省出版局聘为省图书审读员,审读图书近百部,写出数十万字的内部审读意见。在国家级及省级报刊杂志发表书评近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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